夏佑从来没有这么奔跑过。雪越下越大,地上渐渐有了积雪,地面湿滑难行,他一连摔了好几下才跑到了三少爷的院子。
只要权力和财富够多,即便是冬日,也能有赏不完的花卉绿植。袁明徽的院子里此刻便冒雪盛开着各色明艳花卉,绿意盎然。
夏佑刚踏进院子,便被侍卫给拦下了。训诫师傅黑着脸走了过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主人…贱奴求主人开恩啊…”夏佑以往是最怕训诫师傅的,可这会儿哪里顾得上。他拼命想要挣脱开钳制,朝着院中一间温室花房的方向大喊着。
花房里暖气哄哄,袁明徽蒙着眼睛,正在和七八个啥都没穿的娇美小奴做游戏。他刚一把抱住华襄,就听到外面的喧哗,便掀了眼罩,朝外摔了个酒杯。
所有奴隶都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放肆,竟敢在三少面前喧哗。”袁明徽身边的管事赶紧上前训斥。
训诫师傅也吓得不轻,指挥几个侍卫摁住夏佑,照着他身上就是一顿戒尺狠抽。
“主人…求您救救…贱奴妹妹吧…求…唔唔……”夏佑也是豁出命了,不顾劈头盖脸抽下的戒尺,还要哭求。
训诫师傅哪里容他继续作死,连累大家。赶紧让侍卫堵了夏佑的嘴,将他拖出了院子。
夏佑被一路拖行,又是戒尺又是鞭子的被打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再也没力气喊叫了,才听训诫师傅开口:“把这贱奴拖去侍院晾刑,等候三少发落。”
夏佑衣衫褴褛,满身都是伤痕,血迹斑斑的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侍卫像是拖麻袋似的拖着他往侍院走。夏佑痛得一阵阵发晕,想着妹妹,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滚落。
路过一处,他瞥见了两个奴隶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往废院走。那少女脸白如纸,双眼翻白,双腿间全是血迹,已然没了生气。
“…月儿…呜呜…月…儿…”夏佑发了疯似的扭动身体,拖着他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稍微松了些力气。
夏佑匍匐着身体艰难地扑到了夏月的尸身边,抱起她早已经冰凉的身体。撕心累肺的哭声,听得一旁的人也难免起了悲悯之心。
世道艰难,尤其为奴者。生死不由己,荣辱皆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小佑,以后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啊。
小佑,夏氏就剩下你们三个了,你妹妹命苦,你要多照顾照顾。
哥,你别老喝凉水。
哥,今天的馒头好像更甜些,你快尝尝。
哥,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啊?
哥…
……
夏佑突然从梦境中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双臂被缚,整个身子被吊在侍院里的大树下,只有脚尖能勉强沾地。
无尽的痛楚随之而来,断骨错筋般割裂着身上每一寸肌肤。而这些疼痛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心里的痛。夏佑猩红的双眼毫无神采,如同一具被剥离了灵魂的躯体,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伤势没有被处理,透骨的冷风抽打在身上,不仅凉了他的身子,也凉透了他的心。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雪花落在他肩头,不肯融化。
最后一丝天光消散前,管事过来解下了他的束缚。夏佑没有力气去思考一切,他麻木的任由他们泼了桶凉水替自己清洗了身子,又给套上了一身单衣。随即注射了针营养剂和兴奋剂,被架着塞上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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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惹人醉,夜晚的坤州城又是另一番繁华热闹。今晚是马继平他爸的寿宴,整个庄园里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袁明徽和几个哥们儿聚在一堆喝酒唱歌,喝嗨了就又是惯常的娱乐节目。候玮特意挑了两个姿色上成的性奴过来。马继平则是大方的把自己一个私奴拿了出来。袁明徽本来是带了书君出来的,可书君平时还算受宠,有些娇气。赵宇他们刚碰了几下就哭得不行,气得袁明徽直接给了几巴掌,让人去把夏佑带来。
夏佑连路都走不稳当,心里又还压抑着妹妹的惨死,根本没有以往的乖顺懂事。机械的给一众少爷们行了礼,就呆呆的撅着屁股不动弹了。
“哟,小佑今天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候玮一杯酒泼到了夏佑头上,看着夏佑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气乐了。
马继平推开给他口侍的一个奴隶,握着自己的鸡巴在夏佑脸上抽了几下,调笑道:“要说这伺候人的功夫,还是咱们小佑这两口穴最让人满意。来,给爷好好舔舔,伺候好了,一会儿请你吃蛋糕。”
夏佑依旧呆呆的,根本听不清楚马继平在说什么。马继平便直接掐住夏佑的下巴,强行把自己的鸡巴塞了进去。同时还不停往他脸上扇巴掌,“这是不想伺候是吧?胆子长肥了?”
袁明徽咬掉叉子上的一块水果,一脚踩在夏佑的背上,叉子随手就插进了夏佑撑地的手背上。“爷给你脸了是不是?再t半死不活的,爷今儿就剥了你的皮。”
若是往日,夏佑哪里敢这般不听话。袁明徽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吓个半死,磕头请罪,就算痛得麻木也会强撑着笑脸伺候好少爷们。他怕死的,他要是死了,弟弟谁去找?妹妹谁照顾?
可今日,他的心早已经凉透,支撑他一次次爬过鬼门关的信念倒塌了。活着?这猪狗不如的身份,千人骑万人踏的日子,比死都更难熬。他——这算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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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好像没气了…”一个奴隶扔掉手里血迹斑斑的尖嘴钳,探了探夏佑的呼吸,咽了咽口水。
袁明徽将书君翻了个身,一边打桩一边揪着书君的奶头,连个眼神都没给夏佑。“扔出去喂狗,别脏了马爷家的地儿。”
洛川没想到余嘉之这次给他找的公司竟然是马家的产业。余嘉之给出的理由很冠冕堂皇:“马家家大业大,没谁会打你一个小设计师的主意。安全第一嘛。最主要的一点,人家公司福利好,工资高。”
不过洛川不知道的是,余嘉之给他介绍的那个公司主管是他四叔的人。
马家这次宴席来的人不少,洛川跟着公司主管趁机认识了不少在坤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总觉得这主管有些奇怪,有意无意跟他讲了不少这些人的背后势力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哪个是看好三爷的,哪个是二爷暗中扶持的…
洛川不喜欢钻营这些,但也隐隐明白主管的好意。他想“大隐隐于市”,了解清楚谁是敌谁是友,总能少些麻烦。这东转转,西晃晃,一晚上也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好在他只是个“小人物”,没人关注他。所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人打听了侧门,打算回家。
今日这雪下了整整一天,此刻天黑路滑,后门处又灯火暗淡,洛川刚走了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也喝了不少酒,只觉得手掌撑到了一坨冰凉的物体上,软软的黏黏的。
他站稳了抬手一眼,手掌上都是血渍。心里一惊,再去看绊倒他的物体,入眼就是一具血淋淋的躯体,锁骨下隐隐可见一个“罪”字烙印。
洛川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发觉那个罪奴有些面熟,是袁明徽的奴隶。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哪天不死几个奴隶?他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掌,上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雪花像撕破了的羽绒被般纷纷扬扬,试图遮盖住那不断冒着血花的身体。洁白的花朵刚一落在皮肤上就被染成了鲜红色,凝结…
夏佑用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睁了睁眼,他看到黑沉沉的天空突然窜起几道光亮,一朵朵绚烂的烟花此起彼伏的燃烧绽放。
哥,烟花好美啊。我也想玩儿一次。
等哥存够了钱就给你买。
嗯~还是不要了,花这钱多浪费,不如买好吃的。哥,我想吃牛排,炸鸡,我还没吃过呢。
好,哥都给你买。
哥,我不记得爸妈的样子,也没见过二哥。哥,我只有你…
“月儿…等着哥哥…”
他突然有种卸下了所有包袱的松快感。烟花在他的眸中闪亮,熄灭。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停止了跳动。
眼皮沉重的缓缓合上,他突然看到一道身影迎着风雪朝自己走来。风雪如刀,那道身影却走得异常稳健。朝着自己,越走越近…
是勾魂的地狱使者?
还是宽恕罪孽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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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嘉之抱着抱枕酣睡,梦中的四爷深情款款的看着他,慢慢朝他吻了过来。他一脸痴笑的流着口水,喉头滚了一下。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苍天对你在呼唤…”
余嘉之愤恨地接通了电话:“川少,你赔我四爷!”
“救人!速度!”
洛川的语调竟然有些急促,让余嘉之都愣了愣。
二十分钟后,余嘉之穿着跳跳虎的连体睡衣,手提医药箱进了洛川的家门。他本来还想控诉一下洛川没人性的,可看到沙发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人影后,立马切换到了妙手仁心的医者小号。
“…”余嘉之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音提醒洛川:“川大爷,我是医生,不是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还有气儿。”洛川抱臂坐在一旁,淡淡的扫了一眼沙发上的血人。
余嘉之无奈的打开了药箱,一边检查一边忍不住唏嘘:“这也太变态了,指甲都被拔了…啧啧啧,这屁眼儿里还塞着玻璃片儿…这伤口太多了…还有钢针…咦?这是罪奴啊,怎么还有些眼熟?”
洛川对他的聒噪早已经免疫,竟然还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画图。
好在余嘉之的嘴和手是属于两个系统,互不影响。他一边碎碎念个不停,一边手中麻溜的处理着夏佑的伤。
“啊~”天亮的时候,余嘉之打了个哈欠,去洛川的冰箱里翻出了根火腿肠来啃。“喂,你打算怎么办?”
洛川其实也没想清楚后头怎么处理这个小奴隶。他昨晚就是脑子抽抽了,明明已经离开了又鬼使神差的跑了回去。
“你再借我点钱。”
余嘉之正喝水呢,闻言被呛了一下,“咳咳…不是,我这不是给你找到工作了吗?”
“刚入职两天,离发工资还远着呢。”洛川也觉得头疼。不过既然人捡回来了,总得负责到底,好歹等人能行动自如了再给送走吧。
余嘉之眼珠子转了转,“行,谁让你是我亲亲表弟呢。”
他躲到阳台上,偷偷给四爷打了个消息过去。一分钟后,四爷给他账户上转了一笔巨款。
余嘉之:我真是个大聪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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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佑一直昏迷不醒。余嘉之每天来换药,还被迫成了采买。每次上门一手提药箱,一手提菜篮子。
洛川照旧按时上下班,并没有把占据了他家沙发的夏佑当回事。在他看来,除了每天得听余嘉之唠叨一阵,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直到二十多天后……
夏佑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在醒来发觉自己没死的时候,他竟然有些遗憾。自己真是傻,他这样的罪奴,怎么配得到神明的救赎呢?他卑贱肮脏,懦弱无能…他找不到弟弟,护不住妹妹…他就该永世堕落在这人间炼狱里,无眠无休,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