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开始以为天佑只是客气,可见他执意给自己,也只有受了。
一天下来,表兄弟两个都彼此熟悉许多。
李诚心中,各种滋味,无法言表。
天佑今年十三岁,他自己早年也有过十三岁的时候,留在京城,在内务府官学读书,自诩为聪明人。便不将世人看在眼中。
对于崛起的曹家,他是看不上;对于没落中的孙家,他也瞧不起。
他背着父亲,自作主张,设计嫡亲舅舅,现下想想,实是背了道理伦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枉费多少心思,就是自己的妻子,也是经过谋算,与自家结亲的。
结果算起来,算计去,也没有阻挡李家被抄家破族的命运。
十三岁的天佑,却是性子敦厚,与人为善,眉眼间都是温煦从容。
李诚慢慢闭上眼睛,难道自家一直错了么?
曹颙既能收拢满府的孤寡,十数年如一日的照看,可见并非是心狠之辈,却同李府疏离至此……
与李诚不同,这一日行程下来,初入曹家的众幕友书吏,感受最多的,是曹家女主人的大方与周到。
每辆马车有手炉脚炉不说,每人还有皮毛大氅一件。
只说是仓猝准备下,送与诸位先生,路上御寒之物,可是每个人手中的氅衣,颜色样式都不尽相同。
只这样一件氅衣,就值三、四十两银子。
有的书吏,一年的薪银也不过几十两。即便离京前,曹府都预付了半年的薪银,可舍得花几十两银钱置办皮毛衣裳的有几个?
家里富裕的尚好,家中清贫的,不过是添件新棉袍,换下旧袄,让自己出门不丢人罢了。
世人多长了副势利眼,衣帽取人者众。
即便晓得,这随着曹颙赴任的几十人往后都是总督府的同僚,可穿棉袍的,看到穿皮毛衣裳的,两下里都有考究。
如今一人一件簇新的新皮袍,大家都觉得要鲜亮几分……
此时的曹颙,没有在自己的马车中,也没有在初瑜郡主规制的华车中,而后去了冯传与宋师爷的马车。
这个宋师爷,是三天前才答应随曹颙为幕的。
今日出行,是两人第二回见面,头一回见面,自然是曹颙亲自随冯传去宋家那趟。
宋师爷早年曾在噶礼治下,与两江总督衙门为幕。后见噶礼行事荒诞,督抚渐成对峙攻讦之势,宋师爷就请辞,从江南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