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上,陈轶更冷了。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要重新和那只大熊打交道了。
脸上被一个黏糊糊的视线黏着,很像门口的那个,实在不是很舒服。
陈轶暗暗下定决心,睁开了双眼。
却看到了好似黑洞般的旋涡,和睡觉时候眼前无边的黑暗挺像的,给了他一种自己还在睡觉的错觉。
可再仔细看去,无机质的黑洞却反映出了陈轶的脸,黑色的周围有些许的白色。
是毛发。
白色的毛发。
陈轶耳边轰隆一片,
是了,它正脸贴脸的和自己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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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轶硬着头皮查着,如果五秒过去,对面没有任何动静,他可就要强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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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紧牙,使出来一记左勾拳,把大熊打偏过去,掀开被子匍匐了起来。
陈轶本以为他可以直接跑出卧室。
但他却毫无征兆地跪在了地上,身体砸出了巨大了一声,被子也随即滑落,附在了自己身上,倒有一种荒诞的搞笑。
周围还是很冷,灯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我的四肢居然不听使唤了
应该是睡觉的时候被冻僵了,陈轶安慰自己到,当然这是自己最想要的原因。
大熊从刚刚起就倒在床上了,虽说嘴角还是咧的老大,但看起来真的是死物。
虽然陈轶并不介意躺在地上和它打架。
刚刚的跌倒反而让陈轶更加想开了,是一直以来的恐惧拖累了自己。
如果是正常判断下的自己,铁定在发现脸贴脸的时候一脚就已经踹上去了。
根本不会胆小鬼般的数五个数。
一切的恐惧都源于武力不足。
唯有战斗才可以胜利。
在打架方面,自己可还没怕过谁。
说了几句大话之后,倒是心里舒服多了。
进了这个宅子之后,接二连三的冲击让陈轶对这些鬼怪的承受能力强了不少。
认命般的,他把被子彻底从床上扯了下来,裹在自己身上回温,虽说有点狼狈但是确实有效。
等感到大腿有点知觉的时候,他尝试着站了起来,有些不稳,但也是够用了。
陈轶裹着被子摸着黑走到卧室门口,按了按灯的开关,哈哈,屁用没有。
直播用的手机还在沙发上,连带着于靖的外套一起。手机亮着淡淡的光,却已经是现在的唯一光源了。他谨慎的观察了四周,快步回到沙发。
陈轶“赌”对了。
现在是“00:00”。
陈轶念了60个数,时间没有变化,好像就是被固定在了12点这个节点一样。
如果自己不完成削苹果的任务的话,时间可能就会一直停留在12点吧。
大概率是,每完成一个任务,都要进行“睡眠”,然后被叫醒,做下一个的任务。
按照这种规律,每次任务都可能是整点,但不确定间隔,第一次是10点到12点,中间差了2个小时。
那么下一次是2点还是1点呢?
直播页面上,观众已经达到了263个人,但是却没有弹幕,他只能看到自己熟悉的脸。
明明30个人的时候还有弹幕呢。
虽然后续的弹幕是有点吓人,但确实还挺有用的。
所以,
之前的哭嚎着的弹幕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那个时候是看见了所谓的里世界吗?
为什么自己睡一觉之后屋子还是毫无变化。本以为醒来之后会看见血里呼啦的屋子。
而且他隐约记得睡觉前镜头被自己切成了后置,现在怎么是前置了
毛骨悚然的感觉悄然出现,但是很快的被陈轶压了下去。
战斗。
之前揣兜里面的手电筒还在外套里面。
手电筒真的很好使,可以从沙发照到阳台,是条干净的光线。
他左手拿着手电筒和手机,右手便抱着那一堆物什,走到了那片镜子跟前。
借着手电筒的光,陈轶蹲在地上点燃了香薰,伴随着不大不小的火光,蜡烛散发出一种烤奶油面包的味道,有点像小时候奶奶烙奶饼时的香味。
他把手机立在旁边其正对着自己,上面还是一片安静。
陈轶随手拽了把凳子,坐在上面。
关了手电筒之后,只靠着这一捺烛光还真是费劲,啥也看不清。
他直接拿起大菜刀削苹果,使起来居然意外的顺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苹果削完了皮,动作利索极了。
随后他便盯着镜子,但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是他削的不对?
这时,手机上终于出现了几条弹幕:
“主播行不行啊,都市怪谈都没听过,”
“这么削苹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着急投胎呢hhhhhh”
“抱歉,他这么削有什么不对吗?非杠求解”
“削苹果是不能断的啊。”
“对,而且他把皮都削成一块一块的了,规则是要成长条无语”
“不是,哥们,你拿大菜刀削啊?”
陈轶霎时间有些不耐烦起来,甚至摸黑去了厨房,拿了一颗新鲜的苹果回来,还在手机面前展示了一下。
陈轶低下脑袋开始削苹果,像头突然温顺的狼。他从苹果柄处开始转圈,刀锋割着外皮,露出里面的白肉,一圈一圈削向尾部
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在他专心致志时,肯定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
好在陈轶心乱但是手稳,整个苹果削完也没出什么差错。
待他削完最后一处,狭窄又细长的皮终于掉在了地上。
陈轶秉着打雷般的心跳,慢慢抬起来头,镜子里面还是现在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猜想的跳脸杀,也没有想象的伸出来手臂。
自己也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等一下。
那是一双肥胖又肮脏的手。
粗肥的肉指上面长满了密而长的手毛,指甲挺长的,甲缝里面攒满了泥。
因为周围很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这双手此时此刻正搭在他的肩膀,不知道已经放在这了多久了。
而陈轶现在才感受到这份重量。
陈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身子一抖。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这双手只是镜子映出来的而已。
然而就在陈轶思考的空档,
窒息感猛然而至!
只见镜子里的那双手已经掐住了陈轶的脖子,粗肥的手指相互交叉,压的彼此出现了大块褶皱。
他被向后拽去,好像要被按到地板上。
“嗬”
陈轶陡然挣扎起来,带起来的风扑灭了微弱的烛火,四周彻底的暗了。
黑暗让他更难看清楚方位,他不争气的陷入了一种不知名的恐慌中,看不清镜子在哪,更看不清楚后面是什么人。
他抓向后面的桎梏,确实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像是腐烂到细软的水果连芯子都烂透了。
陈轶又顺着腐烂往后面撕扯去,
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只有这两截小臂。
力气越来越大,陈轶已经稳不住身子了,他被带下了凳子,砸在地上,禁不住的发出一声闷哼。
这简直是一种怪力。
那东西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
自己却全然挣不过他
越来越用力
陈轶脸憋的通红,他的眼仁不由自主的往上翻,泪水和口水一并流了下来。脑子里面一阵黑一阵白,耳鸣的厉害,嗓子里只能发出勉强的“哧哧”的抽气声,嘴唇已经发深发青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粘稠,挂在他的肢体,粘在他的胸肺上。
“嗬”
“嗬”
昨天的陈轶还躺在回老家的火车上,却不知不觉的被带来了这个地方。
“欢迎您来到狂欢岛!祝您拥有美好的时光!”
广播里面的女声,用她无机质的语音说。
他跟随指示,通过隔壁的帮助,到达了α大厅。
进入了这个所谓的“鬼宅”。
他拿着不知道属于谁的手机,不知道属于什么机制的手机,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手机,在屋子里面拍来拍去。
一切都荒诞的像场怪梦,就像是他最近两年做的那种:梦里面他一遍又一遍的死亡,一次又一次的跌落。
所以他没有什么概念,甚至感觉自己还在梦里面。
但是这个时候,
——被这双烂泥死死掐住的时候,
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离死亡是多么的近。
我是要死了吗?
死?
死。
视线变得模糊,像炸开的烟花一样,又亮又暗。
耳朵在打雷。
可脑子却越发的清醒了,他感觉自己出离了这个世界,他飘的很远,想的很远,又很近。
好像记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勒住脖子了,之前有一个嫌疑犯从后面偷袭了他,那个时候他怎么样了
对,那个时候
陈轶屈膝勾住了一旁的物什,已经发麻发胀的手把它抄起来,手臂上青筋暴起,直接砸向了那面镜子。
和多年前做的事情一样,
只不过那次是直接对着别人脑袋砸的。
陈轶耳鸣的实在厉害,实在是没听见镜子碎裂的声音,只是感到那股恐怖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没有了力的扯拽,陈轶的后脑勺磕在地上。
充盈的空气突然灌满他的口鼻。
陈轶狼狈的躺在地上,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又咳嗽的紧,喉咙深处发腥,身子也一直在痉挛颤抖。脸可算是恢复了点常色,不再那么红了。他不由得又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好像一匹走到末路的鬣狗,嘴边是稀烂的碎肉。
等到终于缓过劲,他抹了一把脸,把各种液体的混合物都甩掉,勉勉强强的撑着自己坐起来。
右手一疼。
只见自己右手掌心裂开一条大缝:从中指食指的缝底一直划到了手掌和手腕的交界处,两展皮肉外翻着,边上还挂着点瓷器残渣。伤口红艳艳的,正从内里往外涌着血,蜿蜒的红色一直流过了整条小臂。
还好,起码没有见骨。
陈轶护住受伤的右手,摸黑打开了手电筒。
周围可是大变了模样:
桌子上的茶杯因为打斗被扫了下来,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再加上刚刚被打碎的镜子,它们七零八落的碎在地上,像破碎的内脏,被这头鬣狗咬出来。
右手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受的伤。
改变的模样可不止这些:
之前坐过的沙发有很明显的挣扎痕迹,沙发芯子被怼了出来,各种各样的娃娃全散落到一边。
挂着时钟的那面墙,正下方的地板上留着一大片一大片深红,能看出曾经有重物被拖拽过,深红上面还有些许灰尘,好像已经干涸了很久。
这种拖拽痕迹戛然而止,两头分别是厨房和卧室,到了厨房或者卧室门口就断了。
这就是弹幕所看到的里世界吗?
或者是一半的里世界,因为只有客厅的部分。
厨房和卧室没有变成弹幕看到的样子,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在里面做任务吗?
刚刚做的任务是在客厅里削苹果,然后看到了“男鬼”,所以客厅变成了真实的模样。
厨房,厕所,卧室,或者阳台?还有多少个时间点
陈轶拿起来手机,不出意外,弹幕都在骂他菜鸡:
“不就是个流浪汉吗?流浪汉都打不过”
“溜了溜了,还以为主播那么高大很厉害呢,纸老虎罢了”
“菜鸡”
“小白花弱/受要被流浪汉爸爸惩/罚啦”
“小白花?弱受?”
“恶心死我了大姐,崆峒了”
“人家素gay惹”
弹幕们轻而易举的开着黄腔,把陈轶贬低的哪都不是。
陈轶很淡漠,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必要和这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辩驳,也没有意义。
虽然很多人说看不下去了要走,但是观看人数还是不要脸的涨了300多人,现在已经近600了。
“切,还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白点进来了。”
陈轶突然皱眉,还没等他把灵感抓到,
“嗡”。
任务下发了。
[请于睡醒后的01:00,查看卧室的床铺的床底,直播:掀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