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不过这种情况近来有所改变,晶晶一返常态,一有电话就喊着“我的我的”扑过去,然后抱着电话眉开眼笑地发嗲:“讨厌嘛,人家才没有”说着说着就涉及不健康内容,还掩耳盗铃地把电话拉到寝室外面淫笑不已。说实在的,咱宿舍隔音效果不好,如果说她在屋里打电话还只是被我们窃听的话,在走廊里打就毒害了一条走廊的姐妹们。好几个隔壁寝的姑娘们鬼鬼祟祟问我们:“小何是不是恋着呢?”都是让师大那流氓害的。

东邪西毒里面有一句台词:年轻的时候总想知道沙漠那边有什么,走过去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除了沙漠还是沙漠。

何晶晶同学,像一切恋爱中的女人一样,智商降到了历史最低点,因为她居然把我老人家的忠告当作耳旁风,一意孤行,自作主张地与rufus开始进一步亲密接触。quot不听情圣言,吃亏在眼前。quot我苦口婆心地教育她。为了打消她继续深入敌军内部的念头我下了一堆十七岁少女千里见网友被拐卖女大学生网上交友不慎落入虎口虚幻情缘引来歹徒分尸之类的新闻给她看,都是真的,还附着血呼啦嚓的照片。

“有个女的被网友做成标本,在福尔马林里泡了一年多。你是想被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

花痴何晶晶一边涂唇彩一边对我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老马拉开我“算了,你现在说也没有用,女大不中留。”

“留来留去留成仇啊!“我感慨着。

“哎?你们说我们见面时拿个什么杂志做暗号啊?要不也认不出来啊。”

老土,还拿杂志,这是我妈相亲时的做法。

“干脆也别拿书,你让他头戴一朵大红花,手持一卷手纸站在‘希望之星’下面不就得了?”

“呸!讨厌!”

何晶晶圆脸,大眼睛,一思考问题俩眼睛就滴溜溜转来转去像个猫头鹰挂钟。看起来是一副精明样子,只有我知道这妞有多傻。刚来时她买了辆自行车,去鸽子楼上课时大家都步行,只有她一个人骑着小车显得很轻松。谁知才一个星期,小车就不翼而飞。晶晶咬着牙当天下午又买回一辆二手车,谁想推到七苑楼下时发现自己的车干干净净摆在那里,还打了气。晶晶红着眼圈在校园上发个帖子,将二手车低价卖出。刚找到买主的那天下午,小车又不见了!她等到第二天,车回来了,伤痕累累,估计那主儿是跟三轮车什么的亲密接触过,要不就是栽到沟里去了。何晶晶同学站在车棚里放声大哭,我们在二楼都听见了。

记得一个网络女作家说过:“我通常把人分为两种,一种是食草的,一种是食肉的。就象动物,分成两类,而杂食动物不多,杂食动物如果用映射的概念,在人类则是精神非正常的人。前者温和驯良,有自己的原则,不与人争,却与世争,受了伤害也会沉默着接受;后者粗暴凶猛,与人争与世争,没有原则,却懂得游戏规则,欲望无穷,伤害别人。而杂食动物则没有常性,此一时彼一时,最容易分裂。”

何晶晶,在我印象中是食草的,我看着她傻头傻脑地走进校园,我帮她抬回第一床被子,我带她到食堂买了第一碗红豆粥看她呼噜呼噜喝下去。我听过晶晶用处理东北话唱东北人都是活雷锋,不南不北的腔调难听得要死。我也听过她半夜的梦话,喃喃的梦呓是我所不熟悉的粤语,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我看得懂月光下她脸上的微笑。这样的一个女子,是该被人放在掌心上呵护的,现在她忽然离开我们,我感到莫名的惶恐,这世界能好好待她吗?这样的女孩子是应该得到幸福的。

不知道是否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因素,我总觉得网络是一片温柔的罂粟花田,艳丽而迷幻,在那里我可以穿越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再不会为谁受伤。可是当闹钟响起,我又回到这个现实世界,简陋的小铁床上堆着书本和卡带,我为学分和四级证书忙碌着,为高数课上一个靠前的位子绞尽脑汁,跟着德国狼狗一样的部长去讨人嫌,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在乌烟瘴气的饭馆吃饭、喝酒、听或说着荤段子、笑、作态或翻脸,只是为了拉选票,我深深地厌恶这样的自己。

老许给我打电话“我把你扔在自习室的书包带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天台,就下来。”

“怎么跑到那里去?”

“我乐意。”

我喝下最后一口哈啤,将易拉罐放在晾衣架的交叉处。风吹过来,金属罐落到地上发出空洞悠然的声响。没有人来面对,也没有人来承担,生命和感情在不断的崩溃和消磨中被浪费,秉性中不可改变的东西,成全着我也毁灭着我。二十岁成为生命中的断点,然后开始不可避免地衰老,觉得苍凉。

长春的夜空看不见星星,是怪异的紫红色,明天不会是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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