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站台时，程止戈毫不意外于收到某个人讯息。
缘分这种东西挺奇妙的，程止戈一个那么正经的人，身边的朋友却一个两个都有点大病，比如发来消息的这位。
徐溪林，程止戈十五岁在第六星域认识的战友，此人相貌平平，性格一般，智商只处于人类中上，但要说他的脑洞，宇宙跟它一比都显得如此渺小，并且胆子大的惊人，行动力更是卓越。
程止戈20岁成人礼那年，对方送给他一粒包含了边境考察结果的生物芯片，精心设计往里面插入了一百个g的淫秽视频。而且与电子芯片不同，生物芯片一旦植入直接就与大脑系统融为一体，不可取下。
这就导致那些色情的画面哪怕不去想也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或者干脆出现在梦里。程止戈能活成如今这般几乎无欲无求绝大多数时间主动注射抑制剂度过易感期的模样，此人功不可没。
至于后来的结果，显而易见，程止戈脾气好也是分人分事的。
“看了？看了就对了！诶诶你别动手，那可是我在鉴黄组看了一晚上才挑出来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谈恋爱上床没什么意思其实也就那样，虽然你到结婚年龄了，但别因为这种小事忘了咱们的目标。”
“还有？”
在冷如寒冰的目光逼视下，徐溪林双手投降改为双手抱头，声音闷闷，不知道他的底气是顺着漏网跑没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好了我承认我其实还想在你身上找点乐子，完了”
那天，程止戈把徐溪林打到无力反抗，然后挂在路灯上，让军区大院所有人看了一晚上乐子。
凭借此举，徐溪林达成了“唯一一个被程止戈暴打过的朋友”的成就，也让程止戈对生物芯片有了终生阴影，此后若非任务要求，他再也不曾植入过，哪怕生物芯片比电子芯片更便捷。
当然，小小犯贱并没有影响二人之间的友谊，三月份轮值到里萨的徐溪林在知道好友要来后，立刻发了条消息：
“半年多没见想我不？行了不用看我就知道答案，不用再回免得伤我。今早去南中视察没空接你，落地了倒是可以见一见。我看派去接你的人传回来的视频，你身边的兄弟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程止戈刚想回一句“你不认识？”，飞艇整体突然颤抖一下，违反重力引发的晃动让林承洲醒来。
他拧眉揉了揉眼睛，下颌角抵在程止戈肩膀上，就这么转头，然后忽然搂住对方，手在腰腹摸来摸去。
程止戈抬起另一边胳膊任他摸，问：“怎么了？”
同时，通讯器那边，他把“你不认识”这几个字删了，换成：帮我带他登记，我要去见第三政府主席。
林承洲靠在他身上，声音含糊：“我睡前忘了问，档案里说你腰被打穿了，在哪？”
那只手倒也没有不规矩的从衣摆边缘伸进去，林承洲在这方面一向很有分寸，于是程止戈便也由着他，回道：“早就好了，做过祛疤，又不是旧人类，那种小伤死不了。”
确实不算严重，就是失血过多而已。但林承洲不觉得，他在程止戈用手比划的大致范围一寸一寸抚摸过去，动作小心珍视，只不过除了腹肌什么也没摸到。
在被林承洲乱摸的时候，程止戈也在思考，那是从他们接吻后他就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对他容忍度那么高？如果换做别人？
这样想着，他就看到舱门打开了，被他拿来做对比的人主动跳进他视线里。程止戈抬眼望去，心道：“嗯，如果换成他这么碰我，我一定会把他踹到外太空。”
对面，半只脚迈进门的徐溪林头一次有了进退两难的感觉。在他印象中沉稳、强大、严于律己严以待人、遵纪守法到不近人情的，他的至交好友，此刻毫不抗拒的被另一个alpha搂着。
那是个alpha他没看错吧？他还不至于连ao都分不清！
就在他对眼前所见感到迷惑的时候，很快，他就更加迷惑了。
因为坐在沙发椅上的俩人一先一后分别看了他一眼，接着，程止戈伸手拍了拍另外一个alpha的胳膊，说话语气让徐溪林觉得堪称宠溺。
“该走了。”
面对魔幻的现实，徐溪林张了张口，干巴巴说道：“介绍一下？”
程止戈整理领口，顺了顺肩膀，头也不抬的回道：“你没见过？”
坦白的说，徐溪林确实第一眼看到林承洲就觉得眼熟，要不然也不会问。但奈何他的记忆力着实不是很好，再加上刚才受到冲击思维有些跑偏，于是嘴也跟着嫖了：“见过？什么，你新欢吗？”
程止戈深深看了他一眼，用同样的风格回击道：“跟你比，这是旧爱。”
听到他这么说，徐溪林才打了个激灵猛地回神，终于想什么，眼神询问，可程止戈已经懒得再看他了，稍稍偏过头对林承洲说道：“我去见几个人，他带你登记。”
“好哦。”
他走远后，林承洲迈步走下飞艇，徐溪林凑了过来和他并肩，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打量一番道：“你是卡尔洛斯的幸存者？”
卡尔洛斯死的人其实不多，只是集中于某一群体。徐溪林用上“幸存者”这个词，算是精确指向。
林承洲没回避，点了点头。对方的眼神顷刻间转为同情，叹了口气，“可怜见的。”
说话间右手蠢蠢欲动似乎是想拍一拍林承洲的肩膀，但可能手的主人意识到自己与他不熟，刚向前伸出一点点便急刹车，拐了个不是很流畅的弯，落到自己肩带上，从布料里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给你。”
“什么？”林承洲接过来，看了几眼然后夹在袖口里。
徐溪林看在眼中，有点自豪的笑道：“我征战四方时收集的一些景色，型号大众款，随便插个显示器就能看。”
中二病晚期，奇怪的人。林承洲心中评价一句，捏了捏袖口似笑非笑：“往里面拼了几段黄片？”
“啊？没有没有，诶”徐溪林半举起小臂否认三连，双手挥舞急切地想解释什么，可当他与林承洲视线相撞，看清对方眼里的戏谑，忽然唇角上扬，憋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啊，哈哈哈哈”
林承洲此前不知道这段故事，此刻面对做出如此壮举的正主，诚心实意佩服道：“你很厉害。”
“那可不，你是不知道第二天他来找我的时候脸色有多臭，哈哈哈，我有时候半夜梦到了都会笑醒”
见他笑的辛苦，林承洲贴心的带他来到机场外围一处露天餐馆，倒了杯水，顺其自然的询问对方知道的，有关程止戈的事。
前头一段小插曲下来，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徐溪林虽然俊的一般，但口才不错，表达欲强烈，在林承洲刻意引导下，说出的话源源不断。
直到程止戈找过来时，林承洲已经听完了他们在边境训练、在第五星域维和，以及里萨星更多的细节。
该办的正事自然是一件没办。
于是某人又收获了自己好友一个冷眼，不靠谱的印象加重了。
“谈得怎么样？”
程止戈带着林承洲去办临时身份证明，听他问，说道：“都是面子生意。”
四年前程止戈在里萨搞出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后，这颗星球就成了全帝国的焦点，说是烫手山芋不为过。政客们想压下热度，偏偏程止戈出奇招让帝国委员会将里萨恢复治理作为王选中占比最高的条件，政客一下子就成了最不能避开的那群人。
麦克米伦区当选后，决定将透明政府作为最终方案。大数据服务器监管之下，政府信息公职人员动向完全公开，不仅如此，临走前维和部队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顺道把还把人权理念和民主思想在全球点燃。
据里萨现任外长说，他们乘坐星舰到来的时候，“只感觉全球人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别说贪污渎职了，连偷个懒都不行。
为了彰显“民为重、官为轻”的理念，整个星球还通过了一项十分离谱的政策，他们从当初维和部队选定的六百个“安全区”中挑出十个，建立新的一线城市和市政府，将维和部队抵达里萨的日期视为纪念日，每到这一天，当地居民便可以集体“攻占”市政府，市长本人作为被逮捕对象不能缺席。
可以说，整个里萨星政府人员的待遇以程止戈到来这一天作为分水岭，从罗马贵族彻底变为骡马跪族，活的牛马不如。
所以程止戈坚决不信他们能真心欢迎自己到来，事实也确实如此，在群众面前做做面子工程而已。
毕竟无论政府要员和资本家心里怎么想，里萨的人民真心感谢程止戈。
盛大的宴会上，程止戈端起酒杯给他们提供了足够多的素材，接着趁他们交流本星球事务或私事的间隙，从后门溜走去了天台。
天台上，徐溪林已经吹了好一会儿的风，见他上来，歪着身子瞧了瞧，问：“他没跟着吗？”
“不知道去了哪。”
对面伸过来一支烟，程止戈摆手拒绝，徐溪林便也没强求，他只是照例而已，拒绝远多于接受。
两个半年没见的老朋友，在混合了清烟的微风中，聊了最近各自经历的一些杂事，然后谈起了第三个人：
“第一星域自由区，姓林的元首今年一过不就退休了吗？”
“我知道。”身为军队高官元帅之子，程止戈就算不想了解，各方渠道也会用尽一切手段把消息送到他身边。
“那小子是个人才，帝国成立之初，几位元帅将军和议员皇室为了安抚自由区，做出妥协。自由区元首才是古代皇帝一样世袭的宝座。虽说发展了七十年帝国管理层掌控力度非同日而语，但起码还要二十年才轮到清算自由区。结果，他父亲和叔叔干的垄断越权案一炸出来，本就想修改法案的议会顺坡下驴直接成了。”
徐溪林说完看向程止戈，对方淡淡一笑：“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我听说原本搜集的证据有更多，是元首老爷子主动找上议会谈判，双方各退一步，‘皇位’丢了好歹保住了命。估计当时斯佩科特议会也是受到了自由区启发，用元首交出来的权柄把小动作越搞越大，私人军火都敢借着自由区中转，要不然咱们也发现不了里萨有问题。我还纳闷过他们怎么肯让步”
一方想落法集权发展私人产业，一方想保命，自由区当年暗地里经过怎样一番动荡二人不知，但出色的政治嗅觉让他们意识到，在腥风血雨中没遭受任何清算审查的林承洲绝对不是简单的参与者。
更何况，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以他们的地位可以得知一些内幕。
“说来，里萨的现状也有他一份功劳啊，真是个狠角色”徐溪林感叹道，脸上的复杂一闪而逝，转而又不正经的说道：“我看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今天让我说了一堆关于你的事，中间我试着换个话题，没出三句就被他拐回来了，这嘴皮子功夫，简直跟你我不相上下。”
“嗯？”程止戈表现出好奇：“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徐溪林没意识到不对，小嘴一张开始叭叭，“我跟他聊望海那次咱们队里的二鬼子差点把核电站引爆，他说那次不是你故意的么，实际上操作系统早就藏起来了，我说但我是后来才知道的，然后跟他讲咱俩又被指挥部调走，折腾了八百趟最后还有庆功宴，去酒店楼顶唠嗑。看你平时话不多，跟他说的事可真不少”
嘚嘚一通，直到楼下有个傻逼开探照灯差点把他闪瞎，他才从口若悬河的状态清醒过来，僵硬的转头，语气幽幽：
“你他爹的是不是也在套我话，顺道转移话题。”
见程止戈没反驳，徐溪林额头青筋突突的跳：“我说呢，你这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怎么可能跟人家聊这么多事，卧槽，那他都咋知道的？”
“谁知道呢”
其实程止戈在看到林承洲军衔的时候就把真相猜了个差不多，卡尔洛斯之后他是上尉，林承洲自然也该是上尉，十三年过去了，对方军衔没提升一点，还在首都任了个虚职。
不明确表现从政还是从军，即从两派之间都能拿到好处，他若想查他当然也不会受到多大阻力。
只是这种事，就没必要和徐溪林讲了。
“不管？”徐溪林犹疑道。
远处，了望塔上手忙脚乱的新兵终于驯服了探照灯，监视起平静之下是否有暗潮汹涌。
程止戈沉默了有十来秒，正色道：“你以为我是谁？”
这句话，让徐溪林放下了不必要的想法。关心则乱，他总是心思浮躁，常常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人类历史上信息素强度最高alpha，经历过生死，从来谨慎。如果他能毫无所觉的被另一个人伤到，那特伦索斯特真是要完了。
一个强者不需要活的小心翼翼，所以程止戈从不对林承洲正面设防。
“说的也是。”
“和他聊了那么久，你觉得他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徐溪林没想多久，说出了整场谈话下来他很强烈的第一感受：“他和你很像，非常像。当然不是说身形，神态、动作，说话的语气方式，思维习惯，给我感觉就像在跟你唠嗑似的。”
程止戈回忆一下记忆中林承洲那懒散的神态，没事儿靠靠的动作，说话语气都带着尾音腔调，以及把他当成外置大脑的思维习惯
他第一反应：哪里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