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办公室内,少将明笙缓缓地吐出一个字:“一……”
“——我们都知道,你从来不会数到三。数到二的时候,我就已经该被毒气灭杀了,对不对?”
身后传来无比耳熟的声音,明笙瞳孔骤缩,失声转头:“星桥?!”
无形的空气似水波动,显出顾星桥的身影,他戴着面罩和兜帽,身上亦穿着明笙无法辨认材质的作战服,可是那双眼睛还似昔时明亮熠熠,使人看过一次,便绝不会忘记。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呆愣了半晌,明笙忽然问。
顾星桥流畅地回答:“军校男厕,你的制服被寝室的小团体划开了,你跑到没人的男厕去补救。”
“卡塔战役的结果?”明笙继续逼问。
“我赢了,”顾星桥说,“毫无疑问,是我拿下了执政官的脑袋。”
“放你的屁!要不是我先突破星环,你的破战舰能发动得起来?”明笙骂了一句,接着又深吸一口气,再问:“我第一次谈恋爱,是跟……”
“表面上是跟大你两级的那个学长,”顾星桥面无表情地说,“实际上是跟划烂你制服的那个女生,我看到你和她在模拟战壕里亲了。”
明笙张口结舌,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小子,”她激动起来,猛地冲过去,狠狠打了顾星桥的肩膀一拳,好悬没把静滞力场给打出来,“你小子!好你个顾星桥!”
白蜘蛛发出不悦的嘶嘶声,在顾星桥肩上,耸立出一个非常具有威慑力的形态。
“喔!”明笙吓了一跳,急忙撤手,“这什么,你从哪儿捡的小宠物?”
顾星桥:“呃,它……他不算是宠物,算是个……嗯,算了你当它是宠物也行。不用怕,它不伤人。”
“这些日子你他妈都跑哪发财去了!”激动过后,明笙捉住他的手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西塞尔那条狗铁了心要搞死你,甚至动用外交特权,把通缉令都撒到周边星系去了!”
老友相见,不提虚构的罪名,不提刺骨的背叛。明笙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令顾星桥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散出暖意。
“他怎么能动用外交特权?”顾星桥皱起眉头,“他还不是……”
话语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是,”明笙的眼神分外复杂,“十一天前,中心区时间,凌晨12点30分,西塞尔已经登基了,他就是皇帝,新的皇帝。”
“……还挺快的。”顾星桥喃喃道,“那你呢,你有没有事?”
“我?”明笙嗤笑一声,“我能有什么事,总归比你是好太多了。他上位初期,表面上还得演一个羽翼未丰的年轻皇帝,他需要一些反对派,来平衡朝政的势力。试问一下,还有什么活跃的反对派,能比‘顾星桥的旧友’,更彰显他的大度和慈悲?”
“……而你这个叫得上名号的反对派,也因为是‘叛国贼的旧友’,再没办法得到明面上的升迁。”顾星桥说,“一箭双雕,他还是他,一点也没变。”
“妈的,缅怀狗前任的话就少说吧!”明笙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快点说,能帮的我都帮。”
顾星桥微微一笑:“第一,西塞尔不是我的前任;第二,只怕我不得不多说一点他。”
明笙的表情僵住了。
这时候,她才上下打量起顾星桥的装束,想起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她的办公场所……
“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她警惕地问,“柔软但坚硬,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材质的作战服,我接触到的军方项目,也没有相关的记录……你不会真跑到哪发财去了吧,你想暗杀西塞尔吗?”
顾星桥注视友人,低声问:“如果我说是呢?”
明笙沉默片刻,也压低声音,回答:“那么,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了解什么情报?”
顾星桥笑了:“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起码暂时不想,不过,我确实需要见他一面。登基之后,他一定大改了皇宫的布局,我要怎么做,才能搞到地图?”
明笙沉吟了一下,抓过一根炭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去找他,”明笙说,“他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只是欠我一个人情,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顾星桥疑惑地问:“他谁啊?”
“设计皇宫的建筑师,”明笙说,“的现任情人。这小鬼把大师骗得团团乱转,就差让老头捧着心跟他求婚了。你是威胁也好,利诱也罢,总之,你要想搞到皇宫的布局,他比国防大臣还靠谱。”
顾星桥哭笑不得,他把纸条收入怀中,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客气什么,”明笙道,“我俩谁跟谁。”
犹豫了一下,年轻的少将问:“那……以后要是有机会,你还会回来吗?”
“我会,”顾星桥点点头,“我肯定会。”
天渊挂在青年肩上,不满,但什么都不能说,只好捞着一截头发,嘶嘶地塞在机械口器里,还不舍得嚼断,唯有虚虚地含着。
“保重。”明笙道,“我不能祝你旗开得胜,那就一路顺风吧,将军。”
顾星桥笑了。
“庶人而已,早就不是将军了,”他说,“你也保重。”
他的身影再度消失在空气中,门开了又关,明笙心中知晓,他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