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昭想起了他们成亲那日的情景,赵掩瑜穿着繁复的喜服安静地坐在床边,即使拼命克制也掩盖不住那双眼里透露出的欣喜,喜服是临时赶制的,并不十分合身,他就像穿了不合适的衣物,将双手都藏在袖中,显得文弱无比。
那时自己是怎么做的?将精致的酒菜扫到一边,任由银杯滚落到他脚边,将他的不知所措当成面目狰狞,然后甩袖而去,之后便是长达数年的无视。
赵掩瑜有些慌乱,低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他刚刚看的究竟是谁。
顾寒昭这才回过神来,火已经升了起来,稍稍驱散一丝寒气,但他并没有马上去换衣服,反倒是兴致勃勃地掏出干粮想让赵掩瑜饱餐一顿。
赵掩瑜看着他盘坐在蒲团上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脑内的那根弦终于绷断了,将手中的包袱一甩,砸到了顾寒昭背上。此时他早就忘了纠结顾寒昭刚刚看的是谁,怒气冲冲地指着顾寒昭骂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病人!”
顾寒昭扭头,眨了眨眼,好似在问,你是怎么了!
这是赵掩瑜作为大夫的另一面,他继承了祖父作为医者的全部,包括对病人的暴脾气。什么恋慕,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全都丢到了一边,简单明了地命令道:“换衣服,现在立刻马上!”
在面对北泽大军都面不改色的下任镇渊侯默默脱下了已经湿透的外套。掩瑜见他乖乖听话才放松下来,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转头,脑中不自觉地闪过刚刚看见的画面。光裸的上身,自发梢滚落的水珠,顾寒昭的肌肉并不夸张,看似薄薄一层却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赵掩瑜两颊升腾而起的热气几乎要将他蒸熟,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个一遇到病人就变得格外暴躁的习惯怎么就改不掉呢。
两人简单地用了一些干粮,已经干硬的馒头被烤得焦脆,顾寒昭用随身的匕首割开,夹上一片卤牛肉。赵掩瑜接过咬了一口,双眼立刻亮了起来,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好吃!”
顾寒昭见他吃得开心,笑道:“里面若是用烤肉,滋味更好。”顾寒昭吃了几口便和赵掩瑜讲起他在外行军打仗时的趣事:“父亲偶尔会带我去打猎,西北苦寒,猎物不是很多,打的最多的便是那迁徙的大雁。洗净架在架子上,涂上特制的酱料,烤得外焦里嫩,再片下一块夹在松软的馒头里。”
赵掩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将手中的馒头全塞进了嘴里,顾寒昭眼神微闪,笑意更甚,他似乎发现了对方的弱点。
赵掩瑜吃饱喝足便有些犯困,等顾寒昭将手里的干粮吃完便见他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脑袋则埋在腿间,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顾寒昭忍住笑意,拿出薄毯盖在他身上,似乎是感受到了热源,赵掩瑜渐渐放开了防备,舒展开身体,靠在顾寒昭肩上。
拂开滑落的发丝,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他眉间,落在了淡色的唇上,赵掩瑜的唇角翘起,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顾寒昭忍不住收拢双臂,将薄毯连带着缩成一团的赵掩瑜抱在怀中,担心对方睡得不安稳,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立在屋檐下的踏霜格外安静,大大的眼睛一直好奇地盯着檐上低落的雨滴,偶尔还会有水滴滑落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上。
雨仍旧在下,淅淅沥沥地奏出不同的节奏,组成的曲调让顾寒昭的心也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