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天性聪慧,但太过自负,又无耐心,事事算尽起,事事算尽终,步步紧逼,却忘了,何事何人,皆许一路过程,即便起与终,也是过程。”
柳承岩洒脱笑来,“不过,你比旁人好的是,有一份坦诚之心,纵使算尽起与终,却不拘于结果,任人来去而不自欺,比起你三叔,你实在比他聪明,比他有手段。”
“先生明白就好。”晏子鱼也笑,“晏府一坛酒,先生随时可取,但是先生必须得告诉子鱼,您为何要取这一坛酒,如何?”
“也罢,闲话少说。”柳承岩随行随走,步子慢了许多,晏子鱼跟上,两人一路渐行入热闹街市之中。
过行闹市,人声渐沸,鲜衣者众,布衣者更众,也有士族仗剑者,军马姿态而走。少年意气,女子轻俏,垂髫娇气,扯着长者,指着摊边的物件儿,央求嬉笑,亦有老者歇坐街旁,抿众捻须而言。
摊边者,皆是麻衣,面若干涸,不似街中,多有面相娇嫩鲜艳者,然其颜上,皆尽一般讨好之色,只盼过路行者,能驻足摊前一二。
摊面不大,器具粗糙,处处流露出烟火气,蒸腾在颜上,汗迹晶莹,面颊勳红,喜乐相间。孩童多闹腾,见谁都新奇,嬉戏闹闹一成串,大人也开怀。
灯火映处,确实是一番安乐之景,然而阴暗处,仍有人薄衣烂衫,赖在街角,撑着一竹竿,摊着一空碗,讨着饭钱。
亦不乏酒楼中出,相携而走,步履颠倒,推搡来去,撒着酒疯者,骂骂咧咧,一不留神,拐进人群中,便是不见。
“你所见者,远不及当年风原之景。”
柳承岩挽袖缓行,“禁酒令下,门阀之族可内饮无限,不可于街而闹。街市者,饮酒不可过三升,当庐卖酒者,不可过三缸,确实有效的阻止了散士当街斗殴的现象。然散士北上,禁酒令无用,却从未有谁提过废除此令,是为不思通变之举。正如当今,风原可用之地少,人却愈来愈多,逐渐转行小商。风原小商,一来为外户而入,一来为风原当地之户。行商一走,赋税难平,便加在本地小户上,户不足,便加农,农税本要交给庄园之主,无由加商税,自是惹人难活。由此,农户索性一边耕种,一边复行为商,自此商者众,而农难衡,庄园流失者众,物资匮乏,价钱便是上去了。”
柳承岩讲到此处,嘿然一冷笑,“小农商一边要应付庄园主为增加物产而剥削劳力,一边还要面对物资的成本增加,价钱上去,赋税便高,循环往复,只会越来越失衡。可惜,无人知其根由,即便知晓,为了门阀商行的利益,也无人敢说。风原此景,看似欣欣向荣,实则腐朽其中,不知能撑多久。当年盛景,恐难再现。”
“先生离开柳王下庄,难道就是看不过此的缘故?”晏子鱼想得明白,喟然摇头而叹,“原来嗜酒只是个幌子。”
柳承岩撒赖而笑,“酒呢,是个好东西,但确实不可多饮。我志不能展,借其胡闹,确实不该。正如你三叔,其实也因和你祖父家训相悖,才郁郁不得志,厮混酒市。”
“我三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晏子鱼不禁好奇,依她在家中所见,三叔的确惫懒而没个行矩。
“风原之士,三教九流,各有所长,一言一行,具有百家之争,这一点,于当时的夏朝老臣来讲,是不被认可的。门阀之族,乃王侯远亲,朝中限制诸多,一是出于自立,二是门阀之间,常有比较,如得奇人异士,无不礼敬三分,与私会之处,常以辩道胜之为荣。”
柳承岩侧首,眸底欣然,“风原之会,因此而来。”
“你三叔脾性骄横,是家中娇养之故,正因此,他心中所思所想,才敢放声而道,及至风原厮混几年,见人见识,有所收敛,学识思辨,已有小成。”
柳承岩忽地一沉吟,似是想起什么而有感,摇头叹道,“他觉自己足以为父亲认可,便归家中,大肆放言,结果你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