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不知道惜福的王八羔子,你爹我以前想读书,求爷爷告奶奶都没得门路,你竟这样不识好歹,打死你算了!”
以前没银子读书也就罢了,只当咱们祖祖辈辈没那个福分。
可如今学堂都开在家门口,白送你去念书,竟不念!
简直混账!
就这么筛了大半个月,如今学堂里还剩五十二个男女学生,其中女娃就占三十六个,对比惨烈。
其实两性的平均智商都差不多。
只是男娃天性调皮,又晚熟,觉得被按在凳子上念书识字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越劝越叛逆。
反正以后种地也能活,我还受这个罪做什么?
而女娃知道自己没得选,又有郭苗这个“出人头地”的榜样在前,除了几个定亲死心的,大多拼了命的往上冲,希望能脱离苦海。
两边一进一出,差距就出来了。
五月下旬开学,六月下旬满一个月之后,赵先生就根据个人的悟性和进度,把这五十二个学生分成了快慢两班,分别教学,成效显著。
快班的学生一天能背四句《三字经》,学五个字;而慢班的一天背三句,第二天就能忘两句,字也是如此。
有人知耻而后勇,你争我赶力争上游;
有人眼看没有惩罚,已经开始无师自通躺平摆烂了。
其实有的辍学的原本也能扭过来,只是家里人溺爱纵容,狠不下心逼迫。
张老五的儿子原本也想学人家辍学,结果从来没对他下死手的张老五破天荒动了真格,硬生生打断了擀面杖。
他儿子每天鬼哭狼嚎,家里老娘媳妇也心疼得不得了,跟着劝和。
“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小小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下这样的毒手?”
“他实在不是读书那块料,不行以后就跟着你出去做买卖,何苦来着?”
张老五第一次没向家人妥协。
“你们懂个屁!
做买卖的跟做买卖的也不一样,咱们这样街头叫卖算什么?若读书识字真无用,小掌柜的做什么费这个劲?她钱多了烧得么?
还跟着我,你们以为我这银子挣得轻快啊!整天在外面点头哈腰给人家装孙子,一斤一文钱的抠,脸都不要了……”
又指着儿子骂,“要么好好念书,要么打今儿起跟着你爷下地,一天也不许歇!”
那小子一开始还梗着脖子犟,“下地就下地!”
结果顶着大日头下地没几天就晒秃噜皮,脖子上的皮肤发红变黑,直接能撕下来,半夜疼得嗷嗷直叫,那东西比杀猪还惨。
这一回,不用张老五动手,那小子自己就乖乖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这些事师雁行也是听村民们说的,听了之后倒有些佩服起张老五来。
稍后去桂香家吃了午饭,师雁行又去见了老村长和赵先生。
后者不必多说,过得还挺自在。
乡亲们对赵先生一家都十分敬重,隔三差五就送面送油送蛋,来郭张村两个月了,赵先生家亲自开火做饭的次数寥寥无几。
老村长如今气色越发好了,问了师雁行在县城的近况,又嘱咐她小心,这才说起村里的事。
“托你的福,如今十里八乡都知道咱们村里有学堂了,都羡慕得了不得,还有的人说想把自家娃娃也送过来,我没答应。”
师雁行点头,“现在只有赵先生一个教师,又教着五十多个学生,负担本就够重了。况且明年又有几个孩子到年纪,他一个人能支应开就不错了,恐怕也没有余力再收别的村的,先过两年再说吧。”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在能承受更多的学生之前,口子万万开不得。
不然你收了甲村的,那么乙村的要不要收?
收的话,要不要束脩?
外村的孩子来了难免不适应,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晌午又去哪里吃饭?
学生多了,教学质量下降,影响到本村的孩子怎么办?
一点一滴都是问题。
老村长说:“就是这么个理儿。”
晚上还去旧屋子睡。
本以为时隔半年会不习惯,可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郭苗就来送早饭,又约她们一起去上坟。
江茴两口子本不是这村里的人,坟茔的位置有些偏,进去后两边就分开了。
今天大家都来上坟,远远近近全是人头,平时一片死寂的坟场忽然热闹起来,有种诡异的喧嚣。
江茴带了两套纸扎,一套大的,一套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