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却根本放心不下家里的祸患,便也寻着东城宅子的由头拒了他,辜负了他一片心。
那时他却只捧过我脸去亲下一口,是很平静而温和的,甚至还笑着,一点也不生气。
那时我瞧着他背影,仿佛只觉有把钢刀正破了刃似地往心口上粗砺地割着,满胸当中都是愧。
因为过去两三年里各处来国公府走动的更多起来,我爹不着家的时候也多,年关过了,定安侯府与亭山府的人就更是常客,多数时候他们来了,谈话都是在我爹书房,一旦落座,我爹就不许我再走近了。
我明知道他们在议什么事儿,甚至明知那事儿已渐渐近了,可这事儿我却依旧没有告诉皇上。
然我总觉着,皇上应是早已察觉了,不然许多事情不会那样凑巧。
年初亭山府上被人参了杖责虐下,到现今定安侯府闹出了擅权弄事的案子,皇上还将沈山山提到我面前来敲打一次,一切都有些晦然,在我看来却又万分昭然。我总觉得皇上应是已对我爹心存反义之事心知肚明了,而皇上也惯常沉稳,惯常有所察觉之事便会有所防备,如此旁敲侧击,不过是要令我爹知难而退。
可我爹这造反大业坚坚毅毅地备了整整二十年,若如今正是他觉着时机到了的境地,他又怎会轻易就放手?
爹的大业我从未插足,为此吵架却吵过不止百次,他却也一如既往。事到如今我再劝也不知叫从何劝起,而无论我从何劝起他大约也都不会听的,如此我总盼着,这造反只要能晚一时就好,能拖一时都好。
可眼下梁大夫已就定安侯这案子去了骁骑营查事儿,我待在台里点折子大约也不知何时能将梁大夫等回来,看着时候还不如去骁骑营瞧瞧情状,好歹也能寻大哥知会他一声,叫他可别一根直肠子捅到底,让梁大夫一问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如此想着我就起了身,底下几个小侍御史见我要走,忙忙叫住我:“老师老师!这案子就快结下交给梁大夫了,要不……您先替我们瞧瞧罢?”
我一一看他们一眼:“瞧什么瞧?回回交到梁大夫跟前儿都要我先替你们瞧瞧,你们怎不说把俸禄也都孝敬给我瞧瞧?——案子结了就交上去,没做好就去立着受骂,受了骂就学会了,矫情什么?朝廷养你们白吃饭啊?”
他几个闻言皆缩了缩脑袋,也就不敢再说,只一一点头送我好走。
瞧着他们那唯唯诺诺的模样,我只觉得他几个比我与沈山山当年入班的时候简直差了老远。
究竟差在哪一点,我一时想不出,心底的失望也就终究说不出,便只好拾了名牌儿授印往乾元门出宫。
可正当我走到玄德门往南的空地儿上时,还没到乾元门,竟忽而听见四下遥遥传来紧促钟声。
【佰捌叁】
紧促惶然的钟声伴着大鼓,齐齐敲打着好似暴雨击石,一声接一声地逐着我脚下的青砖赶来,急得就像是征战中有大军迫近,叫我觉着地都在颤。
惊慌中,我忽而想起当年先皇驾崩时候的大钟长鸣,一时听闻钟声,吓得连心肺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正待细数那钟声几响,却竟又骤听有兵甲之声徐徐靠近——回头往身后宫墙看去,只见各处禁军已速速往场上编列而来,俨然齐整,已分出数列带刀持盾的兵士层层围起了禁宫高大的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