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歇端正了躯干,不加迟疑的回答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国王同意了对特里尔和美因茨两位德意志选帝侯的战争警告。因为就在前天,我从一张报纸上看到,立法议会的军事委员会执行秘书已会同内阁政-府的战争大臣,联名向杜伊勒里宫提交了一份共同宣言,要求特里尔与美因茨两地取缔反对法国的各种不法团体,否则将展开不排除军事手段在内的报复行动。”
“啪-啪-啪!”话声刚落,安德鲁不禁为富歇的专注而鼓掌起来。
按照安德鲁的要求,学员们在学校期间生活和学习都是处于各种封闭环境下进行的。唯一能接触的外界时政要闻的,或许也只有那份被宿舍管理员随意蹂躏,并刻意遗留在肮脏垃圾桶里的废报纸。自从开班以来,唯有富歇一人坚持在每晚翻垃圾桶,寻找这一份蕴藏宝贵信息的旧报纸。
安德鲁进一步说:“不错,我接到的任务是考察阿登省的防御状况。明年1月15日,将是法国下达给特里尔和美因茨两位德意志选帝侯的最后期限。”
“你认为战争会爆发吗?”安德鲁再度问道。
富歇斩钉截铁的说道:“应该不会,代表神圣罗马帝国的奥地利皇帝还没做好战争的准备!另外,那位好战的普鲁士亲王(布伦瑞克公爵)据说也生病了。”
安德鲁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这是自己对人或事物非常满意的一类表情,当下也不再询问什么。他望着眼前的还俗教士,32岁,身体精瘦,刀削面颊几乎没有肉,由于是皮包骨头,所以相貌显得非常丑陋。
不过安德鲁深知富歇拥有冷静到可怕的大脑,一张常人无法看透的面具,以及心中隐藏的智慧源泉。他能通过缜密的分析与大胆的推理,继而对历史走向做出的正确判断。不像穿越者那般,手握未来历史的大杀器,不停的扮演“神眷者”的角色。
在历史书籍上,富歇每每被描绘成为大革-命时代以及拿破仑帝国中最无耻,最卑微,最令人唾弃的著名人物。至于一样充当不同时代阴谋家的塔列朗,却总有人称赞其远见卓识,懂得明哲保身,能在不经意间扶正历史的正确航向。
原因很简单,富歇掌握了令人生厌的国家警察部队,通过不同身份的告密者,牢牢控制了社会言论……而这,不过是他效忠当权者,晋升职务的法宝而已。毕竟,平民出身的富歇不如塔列朗的显赫家世,也比不上西哀耶斯多年经营的广泛人脉。
所以,当愤愤不平的法国民众需要一个能大肆羞辱的阴谋家时,臭名昭著的约瑟夫-富歇就很不幸的成为历史学家们最理想的标靶。于是在整个19世纪的法国文学史上,唯独巴尔扎克在为拥有聪明才智的还俗教士大声抱不平。
回到眼前,安德鲁尝试着实现巴尔扎克的一个愿望,给予富歇一个改变个人历史的机会。
他开诚布公的说:“我曾有两位老师,普利欧与图里奥。前者是制宪议会任职最长的轮值议长(主席);而后者,目前司职于外交工作委会员。至于你,富歇老师,我也非常乐意协助你获得下一届国民议会的席位,或是下卢瓦尔省的省长。不过现在,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说到这里,安德鲁望了对方一眼,此时富歇的双手竖立,双目微垂,像是在等候着上位者的命令下达。
“曾经教士的你也非常清楚,毗邻下卢瓦尔省南方的旺代省,那里的教士和农户非常厌烦《教士法》与《宣誓令》,各种暴力事件层出不穷。种种迹象都在证实我的之前担心,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暴-乱即将在旺代地区发生。
所以,请你回到南特后,请务必留意旺代的一举一动,并配合情报人员的各项行动……”
学生与老师的交谈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直到情报官反复提醒,安德鲁才与富歇做1791年的最后话别。
望着马车远远消失于树林间,富歇知道曾经的学生已为自己拟定了今后的奋斗目标:“下一届国民议会的席位,或是下卢瓦尔省的省长宝座。”
尽管安德鲁不断暗示老师,希望他做第二项的选择,但富歇本人却更倾于国民议员的尊崇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