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大吼,打破了院落中肃杀沉闷的氛围。
赵都安驻足,抬头望见垂花门里,猛地闯进来一群人,男女皆有。
为首的赫然是个身材彪炳的汉子,看容貌与死者颇为相似。
这会手中拎着一条铁棍,红着眼睛生猛地闯进来,后头是欲要阻拦,哭哭啼啼的妇人。
“什么人?!”
不等几人动作,守在院子里的诏衙官差一拥而上,合力将对方控制住,按在地上。
一名锦衣板着脸施以沉重肘击。
“砰!”
壮汉单膝跪地,铁棍也掉在泥土中,犹自死死盯着赵都安,破口大骂。
马阎皱起眉头,海棠望向赵某人。
赵都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情况:
“怎么回事?”
旁边,府衙的青袍官员脸色难看,小声解释道:
“这是死去小旗官的兄弟,悲痛之下,冲撞大人。不必理会。”
赵都安却走到汉子前方,淡漠道:
“是逆党反贼刺杀你兄弟,为何反倒要本官偿命?”
被押解着,单膝跪地的汉子瞪着牛眼,眼珠里蛛网般的血丝:
“我大哥与逆党从无交集,若非你与逆党结仇,得罪死他们,又搞什么新政,岂会招来无妄刺杀?你说与你无关?!死的怎么不是你?”
赵都安险些被气笑了,还别说,某种角度的确是这个逻辑。
青袍官员脸色骤变,怒斥道:
“一派胡言!来人啊,将这人带走……”
赵都安却摆摆手,说道:
“放开他吧,这种愚蠢的怂货,就如拴起来的狗,叫的大声,但没胆子咬人的。”
汉子好似受到侮辱:“你……”
赵都安负手而立,面露嘲弄:
“你什么?且不说,但凡脑子正常的,都能看出是逆党在挑动矛盾,便是照你的逻辑,本官若不激怒逆党,便不会来杀人……
那血书上,还写着陛下的名字,怎么不见伱去金銮殿找陛下的麻烦?
你不敢迁怒陛下,但却敢迁怒我……看来,哪怕愤怒至此,你仍是清楚谁能惹,谁不能……但……”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怜悯:
“你怎么就觉得,我就能惹呢?”
汉子哑口无言,一时无法反驳。
赵都安却已不再理他,跟上马阎和海棠的脚步,往外走去。
等三人离开,剩下的诏衙官差狞笑一声,一脚踢中汉子心窝,啐道:
“蠢货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锁起来,带走让他反省反省,免得惹大人们心烦。”
赵都安可以轻描淡写,说放开他,不与小人物计较。
但底下的官差,却不会真的这样做。
青袍官员见状,摇头叹息。
……
门外。
解决了小插曲的赵都安心情并不愉快。
大太监马阎看向他,瘦长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怎么看?”
探案他会问海棠,但如何应对更复杂的事件,马阎则会询问赵都安的意见。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表情复杂:
“好的一面,是逆党终于急了。坏的一面,也是他们急了。
对方选择刺杀一个小旗官,隐晦透出的信息,是释放信号居多,而不是真的杀人,否则,第一次出手,就会瞄准皇党大人物。
如今只杀小官,不会真的令满朝文武仇视匡扶社,但却会令底层官吏人心惶惶……而新政,恰好需要底层官吏去办……”
他“呵”了一声,说道:
“看上去,刺杀是个愚蠢的行径,但对方这么搞,还真会有效果。
皇党的重要人物,或有宝物防身,或有高手护卫,或身份之高,本就是护身符……但底下的官吏,朝廷却难以防护周全。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抓到贼首,以儆效尤。
毕竟……匡扶社里虽不乏头脑简单,自诩正义的蠢货,可那些真有能力威胁实施刺杀的,总归要掂量下,为了杀一些无足轻重的官吏,搭上性命值不值……
而且,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他们敢杀,我们就敢大肆宣扬,不是给官员宣扬,而是说给百姓听……
呵,这群逆贼不是一直诋毁丑化陛下么?
如今送上把柄,我们也可以反过来,丑化他们……等到匡扶社发现,刺杀获得的好处,敌不过因此带来的恶名,自然会停手。”
马阎与海棠眼睛微微一亮。
心想玩心机手段,这小子的确擅长。
马督公点了点头,认可这個方案,但又道: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接下来的刺杀,即,捉住千面神君。”
探案高手海棠苦涩道:
“谈何容易?千面神君极擅伪装,除非是极熟悉的人,否则哪怕他站在你面前,都未必能认出。京城百万人,如汪洋大海,他藏匿其中,就如滴水……除非……”
女缉司忽然看向赵都安。
马阎也拧紧眉头,看向便宜师弟,表情意味深长。
“……”赵都安被盯得毛骨悚然,无奈道:
“别想拿我钓鱼,对方会这样蠢么?上次寒霜剑对付我,被反杀,这个千面神君岂会没有防备?会想不到,我可能以身做饵?”
顿了顿,他拿起那张血书,摇头道:
“而且,你们看对方这次将我名字与陛下并列,俨然是故意为之。”
马阎颦眉:“你是说,借刀杀人?”
说完,摇头否决:“无用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