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所知林正然是他们考试的人中文化最差的那个,现在工资却是最高的,这让她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她一个高中毕业的还比不上一个没有正经上过学的女人吗?
“兴趣爱好,”林正然不欲多说:“以前吹着玩的,没想到今天能拿来挣钱了。”
五块钱林正然也没有放在眼里,但是这个钱是她挣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她以前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她可以挣钱。
林正然望向前方笑了笑。
“我不会吹口琴,林老师可以教教我吗?”白依依偏头看她撒娇道。
林正然没多想,应道:“行啊,口琴你自己买,有时间你就来找我。”
白依依迟疑了会儿,旋即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林姐了。”
跟白依依分开不久,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白依依家里条件不好,为什么她家里的人还让她上到高中吗?”
我打哪知道去啊?
林正然转头看,是苏美莲,她慢悠悠的走还似笑非笑地看她。
昨天考试,今天出成绩,所以苏美莲也来了。
苏美莲比林正然上岛早几年,又是个爱在外边玩儿的,所以岛上每家的情况她都摸透了。
岛上属于军营重地,所以住在这里的人大部是军人。
但一种人例外,就是来这工作的,例如校长那样的人。
还有公共食堂,和医院的医生护士以及他们的家属。
白依依的母亲就是一个小护士,她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家里一大家子人全靠她这份工资养活。
又是个重男轻女的,每个月到月底一分钱都不剩,怎么可能供女儿读到高中?
用她的话说女儿是替别人家养的,所以怎么可能让白依依读这么多书。
苏美莲走到她跟前,并排和她站在一起,看着白依依的身影说:
“白依依答应了她母亲的条件,送她出岛上学,三十岁之前不嫁人,赚的钱全给家里。”
苏美莲转头问她,“你知道白依依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岁吗?”
林正然摇头。
“七岁。”海风吹着她的碎发,苏美莲烦躁的捋了捋,“一个孩子都能想得这么长远……”
苏美莲翻了个白眼给林正然,“劝你离她远点,你这样的小白花可玩儿不过人家,她啊!厉害着呢。”
昨天小白猪今天小白花,你肯定是嫉妒我了,林正然默默的看她。
“看你帮了我的份上我才告诉你,要不然我都懒得搭理你。”
苏美莲又说:“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当老师吗?”
林正然还摇头。
苏美莲这回笑得更得意了,“听说白依依救了一个挺厉害的人,那人去找了冯校长,所以她考试只是陪我们考罢了,人家早就内定了。”
苏美莲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有待商权,毕竟她们刚来时苏美莲在外怎么说南风的她还记得呢。
她拍了拍后座,笑道:“那就多谢你告知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你能有什么事啊?天天就知道闷在家里,闷葫芦一样。
苏美莲拉她的车不让她走,很不客气就道:
“你带我回家。”
孩子难产死了
林正然顿了顿,示意她看车轮,苏美莲低头,过了会儿才抬头问,“车坏了?”
林正然不说话。
苏美莲声音连带着表情不相信道:“你不要告诉我,这个车是我昨天坐坏的。”
“平时好得很。”林正然就道:“偏偏昨天你一坐就坏了,你以为呢?”
苏美莲被她的话气得冒火,“你这车本来就是个破烂,现在坏了还赖我?”
“我说是你了吗?”
苏美莲更气了。
你没说是我,但你的表情告诉我就是我弄坏了你的车。
林正然要去约人明天出岛,叫她自己回去,自己骑着单车‘咻’一下就走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身后苏美莲对她骂骂咧咧的。
晚上的菜很丰富,秦守国知道老婆有工作后又多整了两个菜,还搞了点酒。
林南风则还是蹲在一旁吃饭。
一夜无话。
轮船呜呜地行驶在海上,林正然倚在边上吹着海风。
“哎呀!今天华丁香没有口福啦,你可是第一次请客呢!”高二娘笑道。
由于她的工作是两位嫂子提醒的,所以林正然决定第一个月的工资请她们吃好吃的。
虽说工资还没有发,但工作已经确定了,林正然高兴,今天又正好要出岛拿口琴,所以就叫上她们了。
“大福住院了她要去照顾,我们待会儿去给她买条裙子,算是给她的谢礼了。”
高二娘挥手说她太客气了,但眼里的笑怎么也止不住,她也是太高兴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有人请她去饭店吃饭呢。
两人聊着天,时间也过得快,下船的时候也快中午了,肚子还不饿,她们打算去买了裙子再去吃饭,之后拿了口琴就回去。
口琴校长订了二十五把,加起来还是有一定重量的。
来到国营商店,林正然发现里面的布料比上次少了很多花色,最多的颜色还是绿蓝黑灰,还有绿军装。
绿军装两人都没多少兴趣,毕竟天天见呢,她们冲着有花色的布料去了。
成人的布料一身裙子就要24米,林正然选了两个花色又叫高二娘选一个。
“你都请我吃饭了,裙子就算了吧,再说我这身材穿了裙子也不好看。”
高二娘是南方人,身材短小,一米五八左右,比不上华丁香高大,但要说穿裙子,也不是说高大穿了就好看的。
再说一米五八真不算矮小了,在南方这个个子算正常。
林正然也是南方人,但她基因挺好,有一米六八左右,且她偏瘦,长得也好看,高二娘看她时是满脸羡慕的。
她们虽然不清楚林正然的身份,但她和华丁香都一致觉得她绝对不是乡下人。
可她对农作务那些很得心应手,从来不用问别人。
像苏大娘来岛上要种菜那会儿可是问了一圈人呢!
林正然从来没有问过她们,她来岛上也有几个月了。
现在院子种了一院子的菜,比她们这些乡下人还要上手几分。
“谁说的。”林正然拿着布料在她身上比划,不等她答就跟售货员说:“同志,帮我再拿一款这个花色。”
完了林正然跟高二娘说:“这个颜色衬你。”
她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不好看了,眼看售货员要栽布料,高二娘忙道:
“要两米就成。”
她自己还挺豁达,“矮有矮的好处,省布料。”
林正然被她逗得太笑。
难得出来一次,两人在商店里都买了不少东西,有的是帮岛上的嫂子带的。
来回船票都要几毛钱,岛上的东西基本上也齐全,所以有的嫂子为了省钱,几个月不出来一次的都有。
两个提着满手的东西,正准备去吃饭呢,经过广场的时候看见那里站满了人。
这场面林正然在江沅的时候就见过了,无非就是谁谁又被打下了。
高二娘也知道这事,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两人都不想靠近,帮不上忙,更见不得这种场面。
两人正贴着墙走,忽而看见苏美莲疯了一样往里挤,还冲到广场上去阻止他们。
那些是什么人?说好听点阶级觉悟极高,难听点那是一群没有理智的疯子。
不论夫妻、家人,只要一方做了坏事的,那些人才不管你是不是他们的亲人,第一时间站队,划清界限,并且一起批斗你。
苏美莲就这样冲上去她想干嘛?她想死吗?
这下不过去真不行了!
如果她们没看见苏美莲不过去还行,可看见了还是想拉一把的。
要是今天没有人为苏美莲说一句话,那她今天就可能折在这儿了。
“怎么办?”
高二娘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还发着抖。
林正然目光直直看着广场,怔愣片刻就跟高二娘说:
“上去扯她下来,就说她刚生了孩子,孩子难产死了,她疯了。”
高二娘没有犹豫,放下手里的背篓,直愣愣冲上去,边冲边洪声说:
“你又发什么疯?你没有看见人家在忙吗,你孩子已经死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