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事先有过承诺,可足足十几日的僵持,已经足够点滴渗透掉这些士兵本就不算坚固的耐心与信任了。
在他们眼中,北狄不过是个大几十年未有胜绩的荒蛮族群。
而自己的国家,却是充满智慧与威望的强大王朝。
这样悬殊的对比,他们竟然没攻下来…?!
黑暗中,军队如潮,四面八方靠了上来,身侧的下属们,脸上已经萌出退意。
恐怕…败局已定。
即使他拼尽全力,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三成可能,拿下惨胜。
规避利害,这是他天生的理性直觉。
谢允丞忽地笑了起来,“还是我错看了你。”
竟然从一开始就查出那药有问题,也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纪黎。
声音划过天际,传出去一段距离。
席澈勒马上前,面上没什么表情,“胜负已定。”许是刚刚杀了人,周身还有几丝难以压抑的血腥气,混在一起,令人不敢再瞧第二眼。
他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信号一般,也可能是少年人的气势太盛,霎时间,呜咽声,哭喊声都一并出现。
最初只是零星几人,渐渐地,扔掉兵器的“咣当”声竟越来越多。
火把将周围照亮,谢允丞抬头,这才惊觉。
到处都洒满了鲜血,烽火似红日,马蹄声似雨,雷雷战鼓声再度响起。
这回,更像是催命的战鼓声,一下又一下。
如他所料,席澈虽受了伤,状态却并不差。
他根本就没用那药…!
“成王败寇,我技不如人,我承认。”谢允丞敛了神情,“可…我还是赢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历经大战,在当下显出几分隐带疲惫的自得。
心里的恶念更是在此刻无限放大——
他与纪黎的相处一幕幕浮现眼前。
从刚回来时候的惊喜与无措,到后来发现她与自己相同的欢喜,再到…确定她与席澈两情相悦的阴郁。
本以为是上天待他不薄,谁知,不过是大梦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谢允丞见席澈面上没什么波动,眼底涌出几丝诡异,扬起唇,“席澈。”
他可不会为他人做嫁衣,他只会。
毁了这一切。
“你杀的了我,你可忍心…杀了她吗?”
席澈看着他,神情微不可查地一顿,也笑了,“你还是先担心下自己比较好。”他的声音像粹了冰,整个人肃杀又嗜虐,“你的大业,怕是不成了。”语调更是没有丝毫温度。
谢允丞被挑下马,立即有人一前一后将他押住,他抬头望去,席澈坐在马背上,一人一马立于最前端,冷调的盔甲,散发出阵阵寒光。似开山裂石之势,已无人可阻。
自与纪黎重逢后,席澈甚少这么动过手,可他就仿佛是天生的战士,战场上如有神助。
卫振押着谢允丞下去,余光虔诚地扫了眼马背上的人。
一如他身后的众多北狄将士们一般,带着股狂热的信服。
经此一役,他们早已心悦诚服。
风里混杂了些硝烟与血的味道,萦绕于此,冲淡了少年身上药包的淡淡药味。
身后想要冲上前的人都被斩杀,只要有一丝想要反抗的念头,都会被即刻送入黄泉。
终于,片刻前零星的声响变成一片又一片,数不清的士兵开始渐渐丢下了手里的武器。
战争的胜者,已定。
“报———”有留在战场边缘的探子飞身跑来,“有大部队正接近营地,恐有万人之多!”
席澈才了却一桩心事,面上却并无欢喜,他抬眼望向远处,半黑半白的天被火把点亮,不知是不是打仗的缘故,时间过得格外快,竟已有了点黎明的微光。
少年沉默良久,没人知晓此刻他内心的想法如何。
药包被拿了出来,席澈轻轻抚着它,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几息之后,他的拳头缓缓握紧,指节处泛着白。
那包药随着动作,顷刻便化为灰烬,流逝指缝间。
战火漫天,战俘与北狄的部队混成一团,纪黎站在远处,目光中有几分焦急。
她想去找席澈的身影,可层层叠叠的人群里,很难锁定。
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自是也不会贸然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