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澈一勒缰绳,浩浩荡荡的军队启程,路边自发赶来的百姓一路目送。
纪黎收到席澈离开的消息时,恰好也快到家了。
大战在即,边塞的百姓们也难免窃窃私语,纪黎一路低调地回来,光是讨论的人群就见到了好几簇。
边塞不比京都那般戒备森严,规矩众多,加之该地大仗小仗断断续续就没断过,故而民众对于这些战事也是颇为熟悉,能说道两句。
等到了家,纪黎却忽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纪云山和宋莹来问过情况后便回了,纪黎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大都说的是些好消息,半真半假惨了些鸡毛蒜皮的小麻烦,如此,倒显得可信了几分。
大约子女对待父母的关心都是这般,报喜不报忧。
王嬷嬷先前跟着一道回了纪府,纪黎回来时,她正在做着针线。
见她似是感兴趣,就把东西拿给她看,“这是女子出嫁时穿的嫁衣,一生可只有这么一次。”
绯色的衣袍,上面绣着层薄纱,已经初具雏形。
王嬷嬷自上次见过席澈后,心里便有了计较,她看着纪黎自幼长大,一晃十七年。
对于她,是打心眼儿里的疼爱,“待到小姐出嫁那日,可别嫌弃我这老婆子的手艺才好。”语气颇有几分打趣意思。
越雎被以客人的身份安置了下来,纪府众人见他气度不凡,又有纪黎从中协调,便也没多问。毕竟以往,纪云山手下,被他看好的兵卒们也有过来纪府小住练习的先例。
一切都和谐极了,纪黎的心里却总是莫名地不太平。
等入了夜,这股思绪更甚,好在云伞那边的信也到了。
烛火下,她一目十行地扫过,良久未再开口。
素白的手缓缓摩挲着信纸,神情有几丝凝重。
云壹守在一旁,见状,有几丝疑惑,劝道:“事情这么顺利,小姐也别太担心了,会没事的。”
“不是顺利。”纪黎的另一只手拿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是太顺利了。”顺利地就像…有人刻意而为之似的。
落日余晖去,最后一丝光亮也跟着一并收拢。
纪黎躺在塌上,却是半分睡意也无。
前线打仗,竟丝毫没有波及到边塞这边,若硬要说,也只是多了几分严肃氛围,远远算不上战前戒严。
前世,两人并未这么碰上。
席澈是后来与崇安帝相认后,凭借自身与北狄母族旧部才爬到锦衣卫统领的位置,而后才与谢允丞直接对上的。
而谢允丞也不似这一世般早早显露锋芒,示敌以弱占据先机。
蝴蝶煽动翅膀,便会引来巨变。
正似如今的桩桩件件,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偏离了轨道。
可,若是这样…那席澈会不会真的折戟沙场。
纪黎被这没由来的想法惊地一顿,视线突然凝固于床沿某处,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去翻先前被自己封存起来的信。
彼时她刚刚经历重生这种荒唐的事情,第一个念头便是把前世还记得的大事写在纸上。纸张徐徐摊开,存放了许久,上面的笔迹已经完全干涸,像是隔了许久没人动过的旧物。此时,上面赫然写着,苏城之战。
此战,是谢允丞登临帝位,铁血统治的开端。
此战后,那些还对他颇有微词的武将,皆数闭上了嘴,文臣们则更加真心实意归顺。
更重要的是…若此战照旧,那。
席澈呢?
他会如何?
纪黎这几日想着这事,一直睡的不大安稳。手下的势力被她清理了一番,如今也算干净了许多。
直觉上,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故而不惜暴露一二也要把内鬼给揪出来。
好在,也确实卓有成效。
几日后,待她觉得时机成熟,去找越雎想要再度试探一二时,却发现原先的地方早已没了人。
他不知走了多久了,屋子竟也收拾地像新的一样。
纪黎左手缓缓转着茶盏,听那侍女战战兢兢地告罪,“越公子再三强调他不喜外人服侍,要闭关几日,奴婢们实在是不敢进去打扰…”
府内众人中有几个聪明些的连蒙带猜打听到了越雎的身份,对他的敬畏心更重了几分,不敢贸然打扰也正常。
她又想到前几日小厮来禀报越雎的行为时,自己默认的态度,心下一叹。
是她疏忽了。
那封信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一般,如今,越雎竟也不知所踪。
似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翌日,边塞便开始全城戒严。
一支从京都而来的军队抵达此地,捧着的是明黄的圣旨,落印的人,是谢允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