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坦布尔域级监狱,座落在行省西部的荒芜之地。连绵起伏的矿山将这座占地广阔的建筑体,掩藏于沉暗无尽的冷色深处,唯一能让马匹出入的通路,仅有谷地间干涸千年的河床。
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并未把监狱长希尔转变成不谙世事的木讷人物。事实上每周一次从城里来的马车,除了会运抵酒食和姑娘以外,还会免费提供些外界发生的新闻趣事。在回乡探亲的短暂假期里,拥有男爵头衔的希尔历来则是当地贵族圈子里广受欢迎的对象。谁都没办法保证自家的浪荡子永远与祸事绝缘,多了这么一位特殊意义上的朋友,牢房会变得有若天堂。
无论酒会上举止优雅的男女,抑或床底间婉转承欢的尤物,近段时间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便是关于裁决。
强大的入侵者袭来又溃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海潮。战火洗礼中的希斯坦布尔屹立如初,巴帝人没能夺走半分土地,却造就了这个如日中天的名字。模仿裁决军服制作的黑色猎装,正在上流社会成为风潮。名媛淑女尽皆幻想着能够邂逅一位冷酷而英挺的铁军成员,藉着捐献款物而刻意去军部转上半天的千金小姐多得令几名书记官不得不带上口罩例行公务——上百种香精胭脂混杂的味道,实在要比任何腐蚀魔法更令人生畏。
如同每个希斯坦布尔民众一般,希尔对战无不胜的守护军团亦充满了敬畏。可当他在监狱正门第一眼看到那名穿着裁决制服,没有任何军衔标识的男子时,本能的反应却是难以置信。
极为罕见的紫色眸子和束在身后的及腰黑发,在那方鎏金将印还未出示前就已经切实证明了造访者的身份。监狱长全然没有料到被无数军民称作“裁决之父”的撒迦,居然是个清秀温和的年轻人。关于对方的种种传闻,早就将强横及恐怖烙进了他的心底,独自叫阵巴帝三军的彪悍形象无论如何也同眼前的男子联系不到一起,但事实显然确凿得不容置疑。
整个接洽过程进行得简短且顺利,包揽全部发言的地行之王让希尔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傲慢与威严。在巨厦已倾的现今,监狱长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东家。如果犯人也能像乳酪般打包附赠,他绝不介意将那些枯瘦的猴子统统转手给侏儒。
史无前例的卫队护送,让所有被提出监区的本部军官都误以为将要被押解去的所在,会是某位大人物莅临的刑场。远远行在囚队后方的戈牙图一反常态地保持着沉默,再次途经谷地两侧的露天铁矿,对他而言是种折磨。
不仅是地行之王,撒迦注视着成千上万在矿场区域里开采劳作的犯人,亦在微微动容。长年累月的囚禁生活,让每个曾经强壮的个体都变得形销骨立。如出一辙的呆滞眼神加上裸露在衣衫外的惨白体肤,令人群看上去如若蠕动在阳光下的活尸。
埋藏在薄沙层下的矿床已经裸露出大片身躯,凹陷的坑体内部只闻得凿动声响连绵不绝。排成蜿蜒长队的囚犯费力搬运着磨盘大小的菱铁矿石,一根根生满锈迹的脚镣在地面上拖出浅浅印痕。超负荷的体力支出,使得很多人都处在崩溃边缘,唯一还能令他们感到畏惧并支撑着身心的原因,便是那盘旋在低空中的大群秃鹫。
任何倒下的犯人,无论死活都会被狱卒扔到不远处的山丘上,成为空中墓园埋葬的亡灵。冷血的监管者从来也不会在意劳力不足的问题,永远人满为患的域级监狱能够减少些膳食供应,无形中会在他们口袋里增添上几个叮当作响的物事。更何况眼见着活人被血淋淋地撕成碎片,正是打发无趣时光的方式里,最为有趣的一种。
正如来时一样,只有少数犯人机械地转过目光,漠然望向缓缓行进的撒迦与戈牙图,仿佛眼中所见的并非同类,而是某种毫不相干的生物。
或许是想表达对撒迦那身黑色制服的敬畏,一名狱卒突然踹倒了就近处直视谷底的囚犯,怒声咆哮道:“军部的大人也是你配看的?肮脏的杂种,是不是几天没挨鞭子浑身难受?!”
含混而凄惨的哭号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山谷,戈牙图皱起眉头看着那狱卒拳打脚踢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讥嘲道:“喂!说你呢!他妈的是不是很过瘾啊?这么能打,怎么不去战场上和巴帝人玩两手,光在这里威风有个屁用!”
动手的狱卒怔在原地,正挤出满脸谄笑间却被旁边扑来的一条身影撞倒,接连挨了几记重拳后蜷起了躯体,痛苦地**不已。四周观望的看守立时抽出腰刀,神情戒备地围拢上来,古怪的是却没有一人随即发难,反而俱是显得有些踟躇。
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是个人类囚犯。与被击倒的狱卒相比,他瘦弱得像根一折就断的柴禾,在那张乱须虬结的脸庞上,却嵌着双恶鬼般幽冷的眸子。
“这家伙是谁?好像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啊!”
戈牙图大生敌忾之感,不自觉地微勒缰绳,放缓了胯下战马的速度。前方察觉异样的押解卫队陆续停止行进,为首的军官远远拨转马首似是要返回请示,却被撒迦以手势止住。
逆境中嘶吼的困兽总是很容易就能令同类产生共鸣,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
那汉子确实如戈牙图所言的那般,颇为与众不同。六根刻满奇异符文的锁链贯穿了他的肩胛膝弯,死死限制着动作幅度,每条链体前端均已没入皮肉深处,与骨骼接合得毫无间隙。每次举手投足间,“叮当”脆声轻促而鸣,交织出凄冷韵律。
超过寻常人类甚多的身高,让他看上去更显瘦削。望着周遭缓慢逼近的大批狱卒,这名囚犯忽然龇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扯出一个狰狞到极点的笑容,随即探出鸟爪也似的大手,轻松扼死了地上剧烈抽搐的同伴。
“睡罢......睡着了,就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再也不会觉得痛苦。”
颈骨断裂的尖锐炸响虽然短暂,却令看守们手中的长刀颤抖不已。瘦长汉子低语着抚上了死者眼帘,起身跨过被他击倒的狱卒首领,旁若无人地对上了撒迦投来的目光,“小子,你从哪里来,现在就滚回哪里去。想自杀的话,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不要连累我们。”
“穆拉尼,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狱卒首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铁青着脸地低声怒吼,“那位是裁决的大人,裁决!该死的,我就知道不该放一个疯子出来晒太阳,你会毁了我们所有人!”
“裁决?就是你们平时说的救世主?”那汉子沉吟着,随即冷笑了一声,返身走回犯人队伍,“不懂得恐惧的家伙......”言语未完,整个人却已是僵在了原地。
“活着是件奢侈的事情,所以我不太明白,你刚才提到的自杀是指谁。”
鬼魅般出现在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凝视着他,语气平和。附近的犯人与狱卒尽皆茫然而立,半点也不明白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中的假象。
穆拉尼满是污秽的脸上现出一丝震惊,但很快就被轻蔑之色所替代,“自大和浅薄有时候不但能让炼金术士送命,也会害死其他无辜的人。你身上的那块粗陋货色,只要稍微受到触撞,就可能把半个矿区炸成平地。像你这种没有半点魔力波动的家伙,也敢带着它出门,这不是自杀是什么?”
撒迦微微一怔,挥手示意看守们退开:“你也是个炼金术士?”
“别用这丑陋的名头称呼我,它只适合那些钉马掌的蠢货。”穆拉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笑道,“先把那小玩意拿出来,我有好些年没碰过魔晶了。”
“你刚才的所有举动,作戏的成分很大。”撒迦从怀中摸出一物抛给对方,赫然便是那块战场上缴获的地炎晶石,“希望你的能力和心计一样出众,要知道,机会不是每天都能遇上的。”
“敢把这种东西带在身边的不是白痴,就是急于获得力量的野心家。如果说机会真的存在,受益者绝不止我一个人。”穆拉尼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条形晶体,眼神狡黠得如同一头刚刚抓到雏鸟的老狐狸,“很纯净的地炎原矿,再加上少量冰晶......的确是不错的想法,融合方式也很新颖。同样的材料我只能把威力扩大三倍,但是稳定性会远远高出这块破烂。愿意的话,撒迦大人,火神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撒迦微笑起来:“你早就已经知道是我?看起来监狱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闭塞。”
“狱长和他手下的每个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找我。当然了,大多数是为了做些饰物去讨好娘们儿。作为回报,我在里面过得不算太差,消息也要比其他家伙灵通上一点。”穆拉尼晃动着上身固定的锁链,目光已变得狂热,“教会的杂种几乎完全封印了我的力量,您应该会明白,雄鹰无法飞翔的痛苦。”
站在远处忐忑观望的狱卒首领,终于在撒迦径直走近时惨变了脸色。然而后者却带着温和笑容,仿佛和那名冒犯者攀谈得很是愉快,想象中大难临头的场景,根本未曾出现。
“不管他是谁,从现在开始,这个人属于裁决。”撒迦简简单单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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