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这‘老好人’也要来凑这热闹,好,很好,哀家准了!不过别说什么‘今后’,就是‘之前’,你这辅臣当得也极不称职!你这就摘了乌纱回家去吧”
李贵妃百官面前如此不留情面地评价高仪,实在是伤人伤到了极处,殿下文武官员脸上都有些变色,高仪脸色更是一片惨然,眼泛泪花、颤抖着声音道:“老臣……老臣谢主隆恩!”
说着,高仪将头上乌纱帽摘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费力站起身来,转身缓缓向大殿外走去,步履明显有些蹒跚。又一位内阁重臣、朝廷一品大员,顷刻之间便自权力的中枢跌落成了一介草民。
望着这高仪苍老佝偻的背影,杨宁不禁对此人生出一丝怜悯,其实李贵妃还真是有些错怪这高仪了,其实此人这时候还要提出辞官,倒也不是故意给李贵妃难堪。此人天性温和、胆小怕事,自前任首辅李春芳去后,他便夹在高拱与张居正两大势力之间,左右为难,处境非常的尴尬与难受,此刻高拱倒台,正好他也便也借着这次机会引退,也算是解脱了。
其实张居正也曾对杨宁说过,这高仪虽然一直看似偏向高拱,却也并没有为高拱出多大力。
短短顷刻之间,内阁辅臣便以三去其二,今日之后,朝局震荡传遍天下,必会引起一番极大的轰动!
“还有谁要辞官的,快些站出来,哀家随了你们的心愿!也请你们放心,这朝廷离了谁都照样玩得转!”李贵妃毫不客气地讥讽道,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和众官员“奉陪到底”了。
此时,死忠于高拱的官员,除了张四维,该跪的都跪下了,李贵妃态度表现的又如此强硬,殿下那些未跪倒的、态度摇摆不定的,哪还会再犯傻往枪口上装,因此过了许久,都再没有一个官员跪倒请求辞官,杨宁甚至注意到,趁着刚才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高仪身上时,跪在后面的好几个中下品官员甚至偷偷站了起来,重又站回到了其他未跪倒的官员班列之中,而跪得比较靠前、比较显眼位置的好多官员,则都是一脸沮丧与懊悔,不安分的挪动着身子,看那架势恨不得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站起来,回到班列之中。
杨宁心里一动,俯身又在李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李贵妃轻轻点头,又冷笑一声开口道:“已经提出辞官请求的人,别说哀家不给你们机会,下面哀家让孙海数十个数,十个数之内,那些个刚才头脑一热、未考虑清楚地官员,立刻滚回到班列里去;十个数数完,仍旧想辞官的,立刻摘下你们的乌纱,滚出这皇宫……!”
李贵妃此言一出,殿下的文武官员又都反应不一,那些个中立派的官员和张居正一系的官员,脸上满是错愕和惋惜,那些跪倒的官员则有的惊讶、有的不屑、但更多的则是面露喜色。
看到百官反应,杨宁这才略略放下了心,既然很多人不是铁了心追随高拱、不是真心想辞官,那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其实杨宁巴不得借此机会将这所有的官员全部清理掉,补充进大批的新鲜血液,可这事却真是急不得啊,万历继位之初,一切还是先求稳定,这么多官员一下子全都辞官,所带来的后果真不一定是此时的朝廷、李贵妃、万历、所能承受得起的。
如今给这些官员一个台阶,以后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李贵妃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孙海,开始吧,记着快点数,今日皇上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理,可没多少工夫总在这些个烂事儿上磨时间!”
“奴才遵命!”孙海急忙答应一声,转过头道一声:“诸位大人听仔细了!一……,二……!”李贵妃虽让他快,但他的速度却是不疾不徐,显是个脑子伶俐的。
听李贵妃如此说,杨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趁着冯保不注意,他用身体挡住身后宫女太监的视线,悄悄将大拇指伸到李贵妃面前,轻轻晃了晃,李贵妃猛然惊觉,没有回头看杨宁,但却终于反应过来,掏出袖中香帕,擦了擦香腮上早已冷透的汗珠。
而此时,随着孙海的数数声,跪在地上的官员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开始还互相观望、犹犹豫豫,但当孙海数过“五”之后,这些人再也忍不住,纷纷快速站起身来,低着头钻进站着的官员的班列之中。
一个、两个……八个、十个……,待孙海将十个数数完,跪倒的官员竟是已有大半站了起来,重又回到班列之中,地上跪着的,只有七八位死忠于高拱的官员。
顷刻之间,朝堂上的形势已是逆转了过来,李贵妃完全掌控了局面。
而整个过程中,已除去顶戴的高拱低头垂目、站在一旁,不发一语,彷佛死过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