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噎了一噎，讪讪道：quot我不过说实话罢了。quot
quot那么quot，我问，quot你见到王爷了么？quot
quot见过几次quot，她低头拨弄着衣带，quot然而他只看着河水出神，都只是阿晋和我说话。我也无法开口致歉。quot
我quot嗯quot了一声，也不作他想。玄清的关怀如常而至，只是，如今是经了槿汐的转告了。有时让她把胧月的画像带来，有时，则问槿汐我好不好。
自然，按照宫里的情分，自然是槿汐与他更熟络的。
夏天很快过去，又快要到秋天了。
那一日中秋，原本也想如往年一般寂寥着过的。左不过是我与槿汐和浣碧一同分食月饼而已。
到了晚饭时分，寺中众尼都去山上赏月了，唯留了我与槿汐、浣碧还在自己院中。
闻得外头一点马铃响，我耳朵尖听见了，便道：quot这个时候不知是谁来了，我去瞧一瞧吧。quot
开门出去，却见阿晋捧了一篮瓜果跳下马来，笑呵呵道：quot就知道这个时候甘露寺的姑子们都赏月去了。王爷本想亲自过来的，可是宫里设宴，又有太后在，实实是走不开，不能来了。quot他把篮子递到旁边浣碧手中，道：quot这些瓜果是娘子素日爱吃的，王爷特特地叫我挑了好的来给娘子，赏月总要吃点什么的。quot
浣碧接过笑道：quot王爷有心了，我替我们小姐谢过王爷。quot
我打趣道：quot以为你不敢来见咱们了呢，现在倒巴巴儿地跑来了。quot
浣碧跺一跺脚，羞道：quot小姐就爱拿我取笑。quot
阿晋挠一挠头，不好意思道：quot上回的事已经说清了，奴才只把浣碧当妹妹的。quot
我微笑叫槿汐道：quot咱们不是有月饼么，拿几个给阿晋吃，也算一同过节了。quot
阿晋听得这样说，眼中忽然冒出一些顽皮之意来，笑道：quot娘子说到月饼，我们王爷也有个月饼叫我拿来给娘子呢。quot
我有些不解，只是笑道：quot什么希罕月饼呢，巴巴儿地叫你拿来。quot
阿晋只是一味地笑，quot娘子看了就知道，王爷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一定要亲自送到娘子手上呢。quot
我侧首想了想，向他道：quot这样正经叫你拿月过来，想必是什么难得的了。不知是冰皮月饼呢还是双黄香莲作馅的。quot
阿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包着的油纸和素帕，无比珍重着送到我面前，quot娘子自己看吧。quot
不过是寻常月饼的样子，半点特别的地方也看不出，浣碧在一边疑惑着笑道：quot不是和寻常的一样么？quot
我心下微微疑惑，于是掰开月饼一看，原来月饼正中是空心的，正嵌着一张小纸条，我取出展开一看，却是工工整整写着quot有备无患quot四个字。
我一时想不出是什么，于是问阿晋道：quot这是什么？quot
阿晋笑嘻嘻道：quot王爷说今日是中秋，要赏等猜谜的，所以叫我拿了谜底给娘子，说娘子冰雪聪明，定能猜到谜面。quot
浣碧在一旁也猜不出来，笑着嗔道：quot阿晋，你家王爷最古怪了，猜谜猜谜，自然是猜谜底了，哪里有给了谜底去猜谜面的啊。quot
阿晋双手一摊，皱眉笑道：quot王爷的意思，咱们只有听着的份，难道拿话去驳么。quot说着向我笑道：quot娘子费心了。quot说完，却不笑了，幽幽叹了一口气，道：quot咱们王爷自己不痛快，却还想着要博娘子一笑。quot
阿晋一向说话心直口快，人也机灵，突然这样说，必定是有缘故了，于是也不支声，只淡淡看了浣碧一眼。
浣碧笑道：quot这可是笑话了，王爷是天潢贵胄，金玉之躯，即便有谁得罪了，一顿棍棒也就打发了，有什么不痛快的。quot
阿晋正色道：quot这话可错了，一则我们王爷不是这样的人，二则，王爷烦心的事是太后的意思。太后说王爷年纪不小，已经为他相好了一位小姐做咱们清河王妃。太后自己满意的很，说是不日就要安排着叫王爷见一见呢。quot
我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就去瞧浣碧，浣碧也是大大地意外，失声道：quot是当真么？quot
阿晋愁眉苦脸道：quot当然是当真了，要不然王爷怎么会不痛快，近两年太后催得紧，说王爷二十四了，哪有这个年纪还不纳妃的，连个妾侍都没有，不成皇家的体统。所以这回定的是沛国公家的小姐，芳名叫什么尤静娴的，听说十分贤淑温柔，不止太后赞好，连几位太妃也不住口地夸好呢。quot
我的心上突然泛起一阵说不出的一阵凉意，仿佛冬日里谁的手在冰水里湃过，又捂到了我的心口上来取暖。明知道这种凉意是莫名的而且是不该有的，忙掩饰着和靖微笑道：quot这是好事，王爷的年纪若换了旁人恐怕都儿女成群了，也是时候该娶一位王妃住持家政了。quot
浣碧轻轻道：quot小姐quot
我含笑看着她，道：quot王爷要纳妃是好事，况且太后的眼光自然是十分不错的，咱们先贺喜王爷就是了。quot
阿晋听我这样说，quot嘿quot了一声，语中已带了几分不悦，道：quot我们王爷正为这事满肚子的不乐意呢。我原以为王爷待娘子是知己，娘子也必定十分懂得王爷的心思，却不想娘子说出贺喜王爷这番话来，阿晋不爱听，先告辞一步。quot说着气呼呼跃上马去，一扬鞭自顾自走了。
风声寂寂停下，四周皆是无声的寂静。我手里握着从月饼里取出的那张纸条，手心紧紧攥着。浣碧扶着我的手臂道：quot夜有些凉了，咱们进去吧。quot
我听她声音中颇有黯然之意，不似往常一般，回头看一看她，果然神情落寞。我无声地叹息一句，轻轻道：quot浣碧，你是怪我方才说这样的话么？quot
浣碧摇一摇头，片刻又点一点头，道：quot小姐是真心要贺喜王爷的么？阿晋不晓得，却瞒不过奴婢的。quot
我的忧愁如春草漫漫延伸出来，我极力让自己不去顾及，反问浣碧，quot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说？除了恭喜什么都不是我该说的。quot
浣碧的指尖微凉如叶尖的一抹露水，quot这是喜事，可是谁也不会欢喜。quot她微微低头，quot阿晋不是说，王爷也不乐意么？quot
quot乐意不乐意，王爷的年纪到了，又是太后意思，难道真能违抗么？quot
我别转头去，慢慢点上一枝檀香，烟火的气息和着檀香温暖平和的香气让我的心稍微踏实一点，却也更觉得凄微了。
浣碧倚在门上，看着我的动作，幽幽道：quot小姐烦心的时候，最爱点檀香了。quot
我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淡定道：quot我觉得我烦心了么？quot
浣碧只是摇头，笑一笑道：quot王爷若有了家室，必定没那么自在，也再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偶尔能见一次了。quot
我用力嗅着檀香的气息，良久方道：quot你很盼望常常见到六王么？quot
终究，也不肯再多言了。
那是中秋节后的一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群尼都去晚课的时分，玄清踏着满地乳白月色而来，长身立在门前。直到他的影子被光影移动到我的视线内的时候，我才发觉他来了。
微微一惊，很快起身道：quot你从不来这里的，今日怎么来了？quot
他的神情闲闲的，恍若无事一般，只走近我微微笑道：quot在做什么呢？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