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纪行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什么事都逃不过六叔的眼睛。我这都是跟六叔学嘛,做臣子的要为主上分忧。”
薄野信哼了一声,“少贫嘴!”
薄野纪行苦恼道:“荀家的生意做得太大,不抛出去块肥肉,怎么能套出这头大狼?”
薄野信挑了挑眉,斜睨了纪行一眼,“你是分忧,还是想甩包袱,你自己心里清楚。”
薄野纪行讪然一笑,“您当初非举荐我……让我抱着那两只下金蛋的母鸡。可那母鸡太重,我抱时间久了会闪手的。”
“闹了这么大动静,先是打断了宗启的鼻子,前两日又挑了替宗启抱不平荀家子弟,你不就是想让荀家去闹,你再顺水推舟将铁矿交出去。说到底,不过是怕皇兄对你生疑。”
薄野纪行闭口不语,算是默认了。
薄野信又道:“这些年荀家拿不到军权,只好对给西月军供粮的东平仓和供盐的南海盐场下手,如今要放谈何容易。若真就这么被他们吞了,而荀家南海的盐场和东平粮仓又不脱手。那可是得不偿失?”
“想吃也要看能不能吃得下去。他们胆子再大,面上总是要顾及陛下。控制南海盐场和东平仓不过是间接扼住了西月军的喉咙,若真闹翻脸,他们未必能守得住这两处地方。再说他们手里的盐场不止这一处,交出一处损失不大。而造兵器离不开铁矿。乌苏、芝南铁矿匮乏,每年平阳和溧水两地出产一半都会进入两国,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薄野纪行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况且看中这两处铁矿的也不是他们荀氏一家。莫罕王老奸巨猾,这便宜能让荀家一个人独占?即便他们荀家能拿到铁矿,也要能采出东西来才有用,不是吗?”
“你交出铁矿无非是让陛下对你放心……只不过你行事前为何不告诉我?而且……”薄野信顿了顿,厉声道,“你不该拉上花溪!”
“那不过是凑巧……机会稍纵即逝……”薄野纪行想辩解的话被薄野信的目光逼了回去,“今儿我不是给小十三赔罪来了吗?”
“你害得花溪差点被荀家的人所伤,就想拿一匹马来敷衍了事。”薄野信瞪了纪行一眼,“再说了,那马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北逊马王早在五年前便不在北逊了……新马王至今也没人见过!”
薄野纪行被薄野信抓了个现形,不好再装,讷讷道:“好了,我承认那马是我借花献佛送给花溪的。”
他这一说,薄野信反倒没有再怪责他,又平静地问道:“你说‘要能采出东西才有用’,可是因为这送马人?”
薄野纪行惊讶道:“您如何知道?”
薄野信说:“那两处铁矿隐藏在青多山脉中,早年那里是顺国的地盘,五国分裂,青多山以东成了后来的陈国,他家祖上原本是陈国戍边的大将,这两处铁矿便是那时他的先祖发现的,只不过没多久他祖上便因得罪了贵戚,而被陈帝斩首,一家人逃难到了楚国……西月内乱之时,他父亲派人在青多山开矿,挖去了不少,还狠狠地在王兄这里大赚了一笔。等皇兄平定内乱后,他父亲又将两矿主动送还。”
薄野纪行那双桃花眼直放光,啧啧道:“真够厉害的,拿西月地盘上的东西赚西月皇族的钱!”
“当初皇兄怕矿里混了他家的钉子换掉了所有的工人,没想到那里最后还是混入了他家的人……真是无孔不入!”薄野信有些咬牙切齿,却又不无佩服道,“如今他又借西月朝局形势想要与陛下交易,不得不说,他们父子俩都是人物!”
“那您的意思呢?”薄野纪行看向薄野信没有反对自己与那人做交易,遂问道,“您今日可是去见了泰王?”
薄野信点点头,“他联络过莫罕王。”
薄野纪行蹙眉道:“此人看似外表粗暴鲁莽,内里实则阴狠,让他上位,对西月未必是好事。”
“彼此利用而已,我若再不见泰王,只会将泰王推到那老鬼那边去。摇摆不定,总好过一边倒。”
“如此拖延,恐非长久之计。”薄野纪行提醒道,“他能给我透露花溪的消息,自是有心示好。不然,捏着花溪在手里,不是更能要挟您就范。”
薄野信望向窗外,香樟树上那一重重油绿的叶片,说道:“他助我寻到花溪,我欠他一份情。只不过,泰王若是狼,他便是狐狸。而狐狸有时候比狼更可怕……对了,芝南国的人有没有再找过你?”
薄野纪行点头道:“找了两次,拐弯抹角提了提。莫罕老鬼手伸得太长,逼得人家来寻外援。”
薄野信依旧望着窗外,“我想见见芝南的人。”
“嗯?”薄野纪行不明所以,“您不是说要再晾他们几日吗?”
“人家既然要见我,总不好不见吧!”薄野信收回了目光,“因为我想先确认一件事,再决定选择狐狸还是狼。”
薄野纪行有些摸不着头绪,却没再问,应道:“那我去安排。”
……
下晌,薄野纪行从信王府出来,没有回府,而是晃晃悠悠地骑着马去了新景街。
到了新景街时已近黄昏,街道两旁每隔百步便能看到一栋栋二层高的小楼,楼门口都已点起了红灯笼,上层临街的走廊扶手上装点着彩绸,空气里弥漫着酒香和脂粉香混合的气味,让人想入非非。
薄野纪行一路走来,各楼上的走廊上时不时会走出几个艳妆女子冲抛媚眼,他仰着头目光扫过两侧,却不做停留,继续打马向前,直到一处三层楼前停下来。
门前的牌匾上写着“牡丹阁”三字。
薄野纪行刚一下马,门里很快便走出一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笑吟吟地说道:“我说今天一起床就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贤王爷大驾光临。”
薄野纪行笑着说:“柳妈妈啊,我只见过大早上喜鹊叫的,没见过哪家喜鹊太阳落山了还出巢?”
老鸨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由讪笑两声,就听见薄野纪行继续道:“不过,八成你瞧见的那只是公的,见了玉燕姑娘后就不想走了。”
老鸨笑说:“贤王爷真会说笑。来人,还不快引王爷去雅间,奴家这就给你寻玉燕去。”
“记得叫玉燕带上琴。我今儿要在这儿等个客人。”薄野纪行说着,大步进了楼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