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奶奶,我有钱给你交手术费了!”
夏之风一进病房,就迫不及待和他奶奶分享这个好消息。
奶奶闻言只是摇摇头,“好孩子,不要再把钱花在奶奶身上了,奶奶的身体自己知道,好不了了。”
温暖而干瘪的双手颤抖着抚过夏之风打着石膏的手臂,浑浊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孩子,奶奶的好孩子……”
夏之风陡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奶奶你不要哭,医生说我的伤很快就能好,你一出院我的伤就好啦!”
像一只笨拙的小狗。
那天夏之风在病房里陪了奶奶一个上午,终于哄得老人家放下心来。
病房外,“医生,肾源现在找到了吗?”
医生打开手里的单子给夏之风看,“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个事情的,现在合适的肾源的确有一个,但你奶奶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手术,需要再调理几天,手术费不贵,几万块钱,贵的是术后的康复阶段,需要四十多个,你要做好准备,一旦手术,后续的治疗就只能向前不能停止了。”
夏之风捏紧了报告单子,“医生我治,无论多少钱,我都治,我的亲人很少,奶奶是最重要的,医生你多注意一下我奶奶,我现在就去筹钱。”
少年的眼神清澈明亮,永远积极向上。
说完给医生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医生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夏之风的背。
——
风月佳人。
夏之风之前兼职陪酒的夜场。
经理看见他来,转了个身当没看见他,低头在手机上戳戳打打,不知道给谁发消息。
夏之风戳了一下经理,咽了一下口水,“经理,我是小风,我奶奶生病了,马上要手术了,需要很多钱。我今天来是想要那天晚上酒的提成……”
夏之风的话还没说完,经理就打断了他。
“诶呀是小风啊,那天那个大单子可真是让我们羡慕不已啊,可是啊小风,我问过老板了,那天的酒可都进了你的肚子,人家林小姐只喝了你一口酒,还付了全部的账单,你再来要提成,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了啊。”
经理上下打量着夏之风,幸灾乐祸的表情憋都憋不住。
夏之风脸上满是错愕。
“经理,那天的酒是我卖出去的,我应……”
经理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天的酒单是挂在1104名下的,你是1104吗?有合同吗?你不过是在我们这扫了两天地,怎么还幻想自己卖出了天价酒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之风傻在当场,有些语无伦次,“当时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跟我说只要卖出去酒就有提成,卖的越多提成越多,而且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奶奶需要治病,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好的……”
经理掏出对讲机,“保安,来把这个闹事的架走。”
夏之风被人揍了一顿丢在了后门——
“别怪兄弟,兄弟也是听上边话办事的。”
上边?
是经理,老板,还是那天的那个男人?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奶奶,没钱治病了。
——
三天后。
林家。
林燃生坐了最早的航班回去和林父林母解释这次的事情,避免林瑾瑜先他一步哭哭啼啼的当面告状。
“李嫂早上好。”
“阿生吃早饭了吗?今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虾饺,听先生说你今天回来,特意给你留了一份。”
“谢谢李嫂,我和父亲母亲说完话就下来吃。”
李嫂是这个家里待他最为亲厚之人,在林瑾瑜出生后,林燃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李嫂参与的。
走到书房外边,门没有关严。
林燃生正欲敲门,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鬼使神差的,林燃生放下了敲门的手。
“我老蚌生珠得了瑾瑜这一个女儿,定是要护她一世平安的,前几日瑾瑜被人算计的消息传了回来,没有一夜我是安稳睡着的。”
林母拉着林父的手,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燃生不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吗?他总不会害瑾瑜的,更何况燃生也同样是看着瑾瑜长大的,他对瑾瑜是有爱护之心的。”
林父拍着林母的手,安慰她说道。
林母不但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更加激动,“他有什么爱护之心?爱护瑾瑜就是让她出这样的丑闻?让她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你我会让瑾瑜出这样的事吗??!!我都不敢想,百年之后,我的瑾瑜要遭什么样的罪啊!”话音未落,已潸然泪下。
“我们领养燃生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对我们是孝顺恭敬,现在他马上三十了,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会如何为自己的孩子计深远?林建国,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要收回林燃生手里的股权!”
林父猛地一拍桌子,“荒唐!传出去我们林家成什么人了?苛待养子,宠溺亲女,股份全留给女儿,让养子给她打工?股权变动是多大的事情,岂是你一言而定之?”
林母推开林父,不管不顾的大喊道:
“我不管!如果不能动林燃生手里的股权,他就一辈子只能做瑾瑜的哥哥,不可以做别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后边的争吵,已经不重要了。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还不如那个梦呢。
楼下,“李嫂,别告诉父亲母亲我回来过,我还有事,先走了。”
哪怕在心里已经预演过无数次,可到了真相降临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的逃避。
胆小鬼林燃生。
李嫂看着明显状态不对的林燃生,一脸担忧,“阿生,虾饺也不吃了吗?我给你装起来,带着路上吃吧。”
林燃生这一瞬鼻子酸透了,二十九了,还想哭鼻子,太丢人了。
”谢谢李嫂,没时间了,我得赶紧走了。”说罢上前给了李嫂一个大大的拥抱。
——
一个月后。
刚下飞机,b市又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楚思深早已在机场外边等着。
“林总,都已经准备好了,人手都是靠得住的。”
早些年林家黑白两道通吃,林瑾瑜出生后,才一点一点的开始洗白,直到林燃生上位。
依旧保存了部分“黑”色势力,不过是一些打手,黄赌毒一概不碰的。
风月佳人门口。
几十辆黑车一字排开,看着很是唬人。
林燃生靠在最前边宾利车上,把玩着手里的小蛇,好整以暇的等着。
十分钟后。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走了出来,“小林总,我们宋老板有请。”
林燃生抬步,楚思深打了个手势示意后边的人跟上。
女人嘴角的笑有些撑不住,“宋老板只请了小林总您一个人进去……”
风月佳人是b市最大的销金窟,不过建在了郊区,周围的人不多。
林燃生“啧”了一声,拨开了挡路的女人。
身后的人有样学样。
顶楼包间。
灯光开的很亮。
“hello,宋老板,午饭吃了吗?”林燃生正眼都没给宋老板一个,低头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小蛇。
宋老板使了个眼色,让自己的人下去了。
楚思深见状也带着他们的人守在了外边。
“小林总,我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今天闹这一出,是为哪般啊?”
宋老板把手里正在盘的核桃扣在了桌子上,语气不善。
他都给打掩护了,还要怎么样?
“看你不爽啊,你闲的没事,算计我干什么呢?你算计我也就算了,还要算计我妹妹,欺负人以家庭为单位吗?”林燃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这次的事,林燃生认清了养父母的心意,知道了谁在背后算计,同时还搞了一把林瑾瑜,真可谓是,一箭三雕。
“欺负人?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你妹妹在我的场子上玩白粉,一百二十万让我给你擦屁股,擦的够干净了吧,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真当我宋金龙是吃素的——啊!!”
林燃生把小蛇扔在沙发上,一拳打在了宋金龙的鼻梁上。
双手捏住宋金龙的两只手腕向后一掰,只听“咔吧”一声轻响,宋金龙的两条臂膀就移了位。
抬脚踹向宋金龙的腿弯处,右手抓着头发把人按在桌面上,拍了拍脸颊上的肥肉,说道:
“那袋白粉到底是怎么来的,宋老板比谁都清楚,何必在这贼喊捉贼的假惺惺,你要是经得起查,现在就能报警,我不拦着你,如果你没那个胆子,可别怪我今天下手没有轻重,今天之后,往事恩怨一笔勾销。”
宋金龙听后只觉得全身都疼。
事后,楚思深担忧的问道,“林总这么干真的没问题吗?虽然说咱们的人今天都没动手,但是动静也不小。”
林燃生细致的拿酒精湿巾擦手,“宋金龙没胆子报复我,一次性整不死我,死的就是他,他不敢冒着个险,那袋白粉是宋老板提供的,把柄在我这里,为了敲德科一笔大的,简直是把我林燃生当死人了啊。”
顺手把擦过的湿巾扔进楚特助的怀里,“至于后边的泰安,有的是时间收拾。”
“真是全身都通畅了啊。”
“无良商家,还我血汗钱!”
“无良商家,还我血汗钱!”
……
冰冷的电子女音循环响起,林燃生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那天那个小鸭子。
“无良商家,还我血汗钱。”林燃生在齿间咀嚼着这几个字,“傻逼。”
——
两天后。
b市第一人民医院。
楚思深头上缠着绷带,小心翼翼的看着同样头上缠了一圈绷带的林燃生。
试探的开口,“林总,春阳那边听说您受伤了,派了两名代表来探望,现在已经在医院门口了。”
一小时前在去机场的路上,楚思深为了躲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流浪猫,紧急调转了车头,撞上了路边的树——
二人双双负伤,进了医院。
“我不见,你去把他们打发走,还有,我要换到病房。”
这尿臊味,林燃生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定了定神,扶着墙走到外边,找了个绿植旁边蹲着。
“医生,这个药千万不能停,钱的话,我会再去想办法,一定一定不要停药,不要听我奶奶的话。”
一个已然带上哭腔的声音。
是小鸭子。
医生叹了口气,“最多再给你三天时间,再过三天就要开下一个疗程的排异药了,拖不得了。”
声音听着有些惋惜,也有些不忍。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
留下少年一个人的呜咽泯于空气。
林燃生想了想,反正林家不想他成家有孩子,不如直接找个男的出柜算了。
想法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话就已经说了出去:
“小鸭子,我包养你啊——”
……
非静止画面。
猛地站起身,头有点晕两眼一黑,林燃生定了定心神,漫不经心的走到蜷成一团的夏之风跟前。
“我说小鸭子,跟你说话呢,别装没听见啊。”
少年有两个发旋,圆圆的很可爱。
察觉到来人,别别巴巴的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抬起头,问候憋在喉咙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雨夜,羞辱,断骨。
与男人有关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林燃生不满的“啧”了一声,“我说小鸭子,能不能有点礼貌,别人跟你说话,你也是这样爱答不理的吗?”
夏之风双眼瞪大,眉峰轻蹙,似是在努力分辨他说了什么。
“你的耳朵怎么了?”
少年脸上有几处淤青,左侧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
林燃生把人从地上拽起来,调大了音量,“我问你,你、的、耳、朵、怎、么、了——”
“奥奥,我前两天摔了一跤,左边的耳朵听不见了,右侧的耳朵也有点听不太清。”还算健康的右手捏紧了衣角,又补充了一句,“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我不会又要挨揍了吧?
林燃生揪住左边的耳朵,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是挨揍了吧?”
“咳咳。”
夏之风干巴的笑了两声。
谁有你揍的狠啊,光是肋骨就断了五根,养了快十天才能下床。
林燃生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风月佳人看见小鸭子的时候,身上明明还没有这些伤的,结合他那喇叭喊的内容,大概率是让宋老板的人揍了。
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话直接说出了口。
“你缺多少钱?我可以给你,林总不差钱,但前提是,你要和我睡。”
阳光为男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看不清神色。
少年只迟疑了两秒,“好。”
快的有点让人不敢相信。
林燃生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夏之风的几把。
点评道,“挺大的,都说男高的几把镶钻,不知道用起来是怎么样的。”
夏之风的脸一瞬间红透了,呼吸陡然间急促了起来。
结结巴巴的说,“这里是医院!!!!”
三魂吓丢了七魄。
林燃生又掐了一把夏之风的几把,感觉他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这幅表情看的林燃生身心舒畅。
沉睡的巨物缓缓昂起了头。
“哟,原来,你好这口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