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是一个很宜居的城市,四季如春,日照充足。
但很不巧,现在是六月。
林燃生垂眸盯着手机上刚弹出来的暴雨橙色预警,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助理兼司机的楚思深看了眼后视镜,“林总不用太担心,那边已经打了招呼,瑾瑜小姐不会出什么事的。”
而后熟练的从车内储物箱里摸出一盒糖果递给后座的林燃生。
甜味在口腔散开,思绪清明了几分,“一会走后门进去,别闹太大动静。”
——
外边的狂风骤雨丝毫不影响这一室的旖旎梦幻。
“我的甜心宝贝,来,哥哥再喂你喝一口。”一个穿着清凉的男子搂着林瑾瑜的肩,姿势亲密,哄着一瓶接一瓶的开酒。
阿七在这里小有名气,能喝会哄,长得不错又年轻,据说在床上活也好。
今天被老板特地指过来陪这位京城来的大小姐,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开的酒就够阿七潇洒一阵子了。
另一个看起来很青涩的男生,坐在林瑾瑜的右侧,手里拿着一杯酒,时不时的瞥一眼旁边脸上浮着醉意的女孩子,眼神像是不知道看哪似的乱飞,耳根子红了一片。
阿七瞄到夏之风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不知翻了几个白眼。
想要钱,跟经理说不扫地了要卖酒,又放不开扭扭捏捏的,除了一张脸拿得出手,真不知道还有什么。
啧。
林瑾瑜和夏之风的眼神撞上,“小帅哥,要不要姐姐给你点酒啊……”说着搂住了夏之风的脖子,对着嘴唇,“吧唧”就亲了上去。
夏之风的脸瞬间爆红,将人一把推开,丹凤眼都快瞪成杏仁眼了,一张嘴张张合合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我陪酒不卖身的……”
阿七嗤笑一声,顺势重新将林瑾瑜捞回怀里,“宝宝,这就是块木头,咱们接着喝……”阿七话都没说完,怀里的人就再次扑了出去。
阿七见状狠狠的剜了一眼夏之风,牙都要咬碎了。
真是服了,这张脸还真他妈的有用。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你啊,”伸手拿起平板把酒都点了个遍,“喏,自己输一下号码,权当是我林瑾瑜今天送你的见面礼,嘿嘿,你长的可真好看……”
少女的娇笑冲击着夏之风的耳膜,心脏也仿佛跟着同频振动。
过去的十八年里,不是没有女生向他表白,但都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
犹豫了一瞬,他没有说自己的花名,“我叫夏之风,夏天的风。”
少女听后笑了起来,“哦~我知道,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的说你爱我,”少女的音色清澈,带着醉酒的憨意,“夏之风,快说你爱我,快快。”
明亮的笑容绽放在女孩儿的脸上,像是黑夜中的昙花一样绚烂。
夏之风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冲破躯壳,“瑾瑜,美玉,很美的名字。”说完话就灌了一杯冰酒下去。
皱巴巴的衬衫一角被揉成一团,有些潮湿。
彰显着内心的紧张不安。
包间里男男女女有很多,但都顾忌着林瑾瑜还未成年,只是喝喝酒摸摸腿,没有什么太出格的。
“何雨,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我爱你,你听见没有?”
“潇潇,不是我,在这谈爱不爱的多俗啊。”伴着嗤笑声,包间的门被人毫无预兆的打开——
何雨和秦潇潇长林瑾瑜几岁,都是混京圈的,这次林瑾瑜瞒着家里来b市就是她俩牵的头。
“林小姐,您点的酒到了。”
侍者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将酒摆满了桌面。
夏之风不知道这些酒的具体价值几何,脑袋里塞满了零……
女孩随手拿起一瓶洋酒,点了点自己的嘴巴,“我要你喂我喝。”
夏之风的脑海里闪过刚才阿七给林瑾瑜渡酒的画面,脸上的热意有些退却,抿了抿嘴,含了一口酒,吻了上去。
女孩一看就是出身不凡,云泥之别,夏之风,你刚才在想些什么啊。
吻上去的那刹那,夏之风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人。
但最后,定格在了奶奶温暖的笑容上。
一吻结束,包间里却不知何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林燃生不知何时站在了林瑾瑜面前。
顶光打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得天独厚的轮廓让男人在此刻,显得尤为冷峻。
林瑾瑜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扭过头——
“啪!”
头被打到偏至一旁。
“酒醒了吗?”男人的声音偏冷,让人想起山间凛冽的清泉。
夏之风被吓了一跳,揽过女孩,“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上来就打人,有没有家教啊?!”
同时注意到,男人手上带了一双黑色的手套,隐隐透出肉色,手指很长,露出的一截腕子也很白。
林瑾瑜捂着脸,“林燃生,你凭什么打我?!我爸我妈都没有打过我!!”
包间里的人噤若寒蝉,一声都不敢吭。
林燃生打了个手势,“林大小姐认得人了,看来酒是醒了,带下去。”
两个黑衣保镖封上了林瑾瑜的嘴,架着人刚走了两步,夏之风上前拉住其中一个黑衣保镖,质问道:“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
“啊!”
被人肘击后,又踢了一脚,摔在了地上,才终于学会了沉默。
“何小姐,秦小姐,还有这几位我叫不上名字的,也用叫人架着出去吗?”男人在沙发上坐下,一脚将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口中的秦潇潇。
二人的酒此刻也醒了大半,心里惴惴,扯出一抹笑容问候了两句除了包间。
一分钟后,屋子里只剩下陪酒的男男女女。
包间里灯光昏暗,看不清他们的脸。
“都抬起头,低着头做什么?”
夏之风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紧张的一直在咽口水。
刚才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替人家出头呢?
这下好了,可是要大难临头了。
悲也。
“刚才都是用哪只手碰了我们林家的大小姐?”
林燃生目光扫了一圈,最后锁定了夏之风:“他废两只。”
刚才侍者送酒的时候,林燃生一直站在门口,目睹着荒唐一吻。
该说不说,这个小鸭子真的生了一副好样貌,眼窝深邃,睫毛扑闪扑闪的,狭长的丹凤眼此刻睁得浑圆,嫣红的唇瓣上闪烁着酒液,唇珠圆润的紧,可爱,在床上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怪不得给林瑾瑜勾的七荤八素的。
只不过,他可对林瑾瑜用过的男人没兴趣。
夏之风脸上的表情怔了一瞬,“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国家是严打黑恶势力的,你今天打了我,明天就得进局子……”
刚才夏之风想着,自己可能会被不轻不重的打一顿,和他们平时的小打小闹没什么区别,谁能想到,上来就要废两只手啊?!
这不黑社会吗!
林燃生翻了一个白眼,“废话真他娘的多。”
一脚把人踹翻在地上。
夏之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发疯一样抓住了林燃生踹他的那只脚,抱在胸口,“我要报警!!你凭什么踹我!!”
楚思深很尴尬的扶了一下眼镜。
在他的认知里,林总是很讨厌别人问他”凭什么”的。
林燃生直起身,屈膝下蹲,小腿挤压着夏之风的脸,使他不得不将脸侧过去,同时脚部用力给胸腔压力。
居高临下的望着小鸭子一点一点变红的脸和逐渐急促的呼吸,莫名的,有些爽感。
同时林燃生也有些诧异,“还不放手?一会憋死了。”
夏之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放。”
今天这事闹到公安局,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男人也是黑社会!
身为祖国的大好青年,要勇敢的和黑恶势力做斗争!!!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何况他一个铮铮男儿!
男儿当自强!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脚上不断用力。
楚思深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屋子里还有几十号人。
进入鼻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脑子也跟着停滞,夏之风突然感到很委屈——
他挣点钱容易吗,初吻没了,现在被人按在地上羞辱,一会还要挨揍,最少也是废两只手。
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法制社会还能打死我不成?
使劲偏过头,朝着男人的小腿上,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林燃生没想到他还能挣扎,猝不及防的被得了手,反应过来后右脚使劲一踩,夏之风吃痛松口,手捂着胸口不住的大口呼气,紧接着林燃生抄起一瓶酒砸向他的头,冰凉的酒液撒了满脸。
很倔强的,一声也不喊。
林燃生随后摘下手套扔在他的脸上,“送你的见面礼,不用谢。”
“思深,谁点的酒谁喝完,该给的赔偿给到位,冤有头债有主,别找错人了。”林燃生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那个小鸭子肋骨应该断了几根,动手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把人整死了。”
林燃生拍了下楚思深的肩膀,交代完就出了包间。
——
楼上天台。
“宋老板,这么大的雨,在这里谈事情,不太好吧?”
雨帘厚重,林燃生连宋老板的脸都看不清。
林燃生皮笑肉不笑的在心里问候了这个姓宋的祖宗十八代。
宋老板开怀大笑,“小林总,今天你带人在我的场子上搞事,我都随你去了,可你妹妹在我的包间里玩白粉啊,你说这个事该怎么解决啊?”
b市离边境不远,毒品管的极严,但总有人铤而走险。
今天林燃生刚和别家谈完项目,就收到了宋老板发来的视频。
视频只有十几秒,没有声音,只能看到一个娇俏的女孩子拿了一小袋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加在酒里,然后一饮而尽。
宋老板年逾四十,满脸横肉,在b市是有名的地头蛇。
林燃生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多亏宋老板提醒,我已经报警了,咱们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哪怕是我的妹妹,我也会大义灭亲的。”
报警?
他娘的姓林这小子是想掀桌啊!
掀桌还不算,还要踩着他宋金龙的脸在这耍威风!!
随后把拎着的保险箱放在地上,“这里是现金一百二十万,当做我给宋老板的谢礼。”
“林燃生!你怎么敢?!”宋老板暴怒,气的伞都扔了出去。
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警察马上就到了,我妹妹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剩下的,你自己和警察叔叔解释去吧。”
而后扬长而去。
留宋老板一个人在雨里跳脚。
林燃生敢报警,自然是因为那包白色粉末根本不是毒品,从林瑾瑜离家到踏上b市的土地,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人给林燃生通风报信。
当那包白色粉末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林燃生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幕后的人,自己跳出来。
至于宋老板,在b市偷鸡摸狗的干了这么久,没被发现肯定是有自己的门路,这不在他操心的范围之内。
——
b市第一人民医院。
林瑾瑜单人病房外。
“林总,人都送到医院治疗了,尾巴擦干净了。”
楚思深扶了扶眼镜,蹙着眉又补充道,“瑾瑜小姐的情绪很激动,医生给打了镇定剂现在还睡着,尿检没什么问题,报告已经递给警方了。”
“轰隆轰隆隆……”
雷声不止。
“让医生也给我打一针镇定剂,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说着视线扫过楚思深的手,“你手上的伤怎么不去处理?我可不是那种苛待下属的上司。”
“谢谢林总关心,一直没感到疼。”
林燃生转身进了对面的病房,“你跟着我干什么?包扎去啊。”
一个白眼翻上天,“有话就问,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给谁看?”
楚思深舔了一下嘴唇,“林总,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报警,今天的事悄悄解决不是最好吗?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多一些,动静小些不好吗?”
林燃生坐在病床上,微垂着头,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她就是一个蠢货,被算计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次次都要让我给人家割地赔款吗?”
楚思深看不见他的眼睛,无法得知他的心情如何。
但这个理由很牵强。
楚思深直觉告诉他,不要再问下去,会惹上司生气,于是很识趣的表达了对上司英明神武的敬仰,然后离开了病房。
“林燃生,我们林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回报我们,对待我们的女儿吗?”林母泣不成声,指着他鼻子说道。
窗外雷声阵阵,风雨交加。
雨声太密会使人感到烦躁。
“燃生啊,你这次做的确实不对,太冲动了,明年就是而立的年纪了,处事还是如此的不计后果,让我如何放心吧德科交给你啊!”林父坐在椅子上,手不断的叩击着桌面。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眼睛里满是对林燃生的失望。
林父林母站在道德的高地,疯狂的攻击着他们的养子。
林燃生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瞒着你们出去鬼混的是她林瑾瑜,处处周旋给她擦屁股的是我林燃生,被人算计一步一步进套,要不是我提前在她身边安排人护着她,你们以为她今天还能回来跟你们告状吗?!”
不论他怎么做,林父林母都不会满意,毕竟只有林瑾瑜才是他们的亲女儿。
而他林燃生,不过是在车祸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个孤儿。
林母“啪”的一个巴掌甩在林燃生脸上,“她无论如何都是你妹妹啊,护着她是应该的,你看着她长大的,这事捅出去,闹这么大,还有警方通报,以后瑾瑜她在京圈里该怎么能抬得起头啊?”
林母年近六十,凭良心说,这一巴掌没有他打林瑾瑜的那一下疼。
毕竟养尊处优了几十年,能有多大力气。
但她全然从林瑾瑜的角度出发,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林燃生。
他凭什么这么对她的宝贝女儿?
他怎么敢!
“正好她成绩不行,在国内也上不了什么好大学,不如送国外捐栋楼什么的上个好一点的大学收收心。”
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林燃生面无表情的提议让林母怒火更胜,“现在居然还想送走我的女儿,我的命好苦啊,41岁才得了瑾瑜这个女儿,唯一的女儿,平日里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着,林建国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你就不能说句话吗?”
林母看着默不作声的林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林父无奈的叹了口气,“燃生的脾气秉性我是知道的,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而且把瑾瑜送到国外几年也不是坏事,咱们确实是把瑾瑜宠过了头,让她独立一点,有一些判断是非的能力,成长起来日后也好放心啊。”
林母的情绪平复了些许,林父按住她的肩膀坐下,“我们听听燃生的解释。”
如坠冰窖。
从林瑾瑜出生开始,整整十七年,他这个哥哥都在不断的谦让这个妹妹。
不能和妹妹争父母的宠爱,要把自己的爱无私的奉献。
林燃生此刻很想笑,快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渴望父母的公平对待。
但他又有些真正的开心。
——他终于可以停止这无期限的等待了。
第一缕阳光穿过空气,照在林燃生的脸上。
黄粱一梦。
雨还在下。
“奶奶,我有钱给你交手术费了!”
夏之风一进病房,就迫不及待和他奶奶分享这个好消息。
奶奶闻言只是摇摇头,“好孩子,不要再把钱花在奶奶身上了,奶奶的身体自己知道,好不了了。”
温暖而干瘪的双手颤抖着抚过夏之风打着石膏的手臂,浑浊的双眼盈满了泪水。
“孩子,奶奶的好孩子……”
夏之风陡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奶奶你不要哭,医生说我的伤很快就能好,你一出院我的伤就好啦!”
像一只笨拙的小狗。
那天夏之风在病房里陪了奶奶一个上午,终于哄得老人家放下心来。
病房外,“医生,肾源现在找到了吗?”
医生打开手里的单子给夏之风看,“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个事情的,现在合适的肾源的确有一个,但你奶奶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手术,需要再调理几天,手术费不贵,几万块钱,贵的是术后的康复阶段,需要四十多个,你要做好准备,一旦手术,后续的治疗就只能向前不能停止了。”
夏之风捏紧了报告单子,“医生我治,无论多少钱,我都治,我的亲人很少,奶奶是最重要的,医生你多注意一下我奶奶,我现在就去筹钱。”
少年的眼神清澈明亮,永远积极向上。
说完给医生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医生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夏之风的背。
——
风月佳人。
夏之风之前兼职陪酒的夜场。
经理看见他来,转了个身当没看见他,低头在手机上戳戳打打,不知道给谁发消息。
夏之风戳了一下经理,咽了一下口水,“经理,我是小风,我奶奶生病了,马上要手术了,需要很多钱。我今天来是想要那天晚上酒的提成……”
夏之风的话还没说完,经理就打断了他。
“诶呀是小风啊,那天那个大单子可真是让我们羡慕不已啊,可是啊小风,我问过老板了,那天的酒可都进了你的肚子,人家林小姐只喝了你一口酒,还付了全部的账单,你再来要提成,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了啊。”
经理上下打量着夏之风,幸灾乐祸的表情憋都憋不住。
夏之风脸上满是错愕。
“经理,那天的酒是我卖出去的,我应……”
经理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天的酒单是挂在1104名下的,你是1104吗?有合同吗?你不过是在我们这扫了两天地,怎么还幻想自己卖出了天价酒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之风傻在当场,有些语无伦次,“当时你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跟我说只要卖出去酒就有提成,卖的越多提成越多,而且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奶奶需要治病,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好的……”
经理掏出对讲机,“保安,来把这个闹事的架走。”
夏之风被人揍了一顿丢在了后门——
“别怪兄弟,兄弟也是听上边话办事的。”
上边?
是经理,老板,还是那天的那个男人?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奶奶,没钱治病了。
——
三天后。
林家。
林燃生坐了最早的航班回去和林父林母解释这次的事情,避免林瑾瑜先他一步哭哭啼啼的当面告状。
“李嫂早上好。”
“阿生吃早饭了吗?今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虾饺,听先生说你今天回来,特意给你留了一份。”
“谢谢李嫂,我和父亲母亲说完话就下来吃。”
李嫂是这个家里待他最为亲厚之人,在林瑾瑜出生后,林燃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李嫂参与的。
走到书房外边,门没有关严。
林燃生正欲敲门,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鬼使神差的,林燃生放下了敲门的手。
“我老蚌生珠得了瑾瑜这一个女儿,定是要护她一世平安的,前几日瑾瑜被人算计的消息传了回来,没有一夜我是安稳睡着的。”
林母拉着林父的手,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我明白你的顾虑,可燃生不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吗?他总不会害瑾瑜的,更何况燃生也同样是看着瑾瑜长大的,他对瑾瑜是有爱护之心的。”
林父拍着林母的手,安慰她说道。
林母不但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更加激动,“他有什么爱护之心?爱护瑾瑜就是让她出这样的丑闻?让她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你我会让瑾瑜出这样的事吗??!!我都不敢想,百年之后,我的瑾瑜要遭什么样的罪啊!”话音未落,已潸然泪下。
“我们领养燃生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对我们是孝顺恭敬,现在他马上三十了,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会如何为自己的孩子计深远?林建国,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要收回林燃生手里的股权!”
林父猛地一拍桌子,“荒唐!传出去我们林家成什么人了?苛待养子,宠溺亲女,股份全留给女儿,让养子给她打工?股权变动是多大的事情,岂是你一言而定之?”
林母推开林父,不管不顾的大喊道:
“我不管!如果不能动林燃生手里的股权,他就一辈子只能做瑾瑜的哥哥,不可以做别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后边的争吵,已经不重要了。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还不如那个梦呢。
楼下,“李嫂,别告诉父亲母亲我回来过,我还有事,先走了。”
哪怕在心里已经预演过无数次,可到了真相降临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的逃避。
胆小鬼林燃生。
李嫂看着明显状态不对的林燃生,一脸担忧,“阿生,虾饺也不吃了吗?我给你装起来,带着路上吃吧。”
林燃生这一瞬鼻子酸透了,二十九了,还想哭鼻子,太丢人了。
”谢谢李嫂,没时间了,我得赶紧走了。”说罢上前给了李嫂一个大大的拥抱。
——
一个月后。
刚下飞机,b市又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楚思深早已在机场外边等着。
“林总,都已经准备好了,人手都是靠得住的。”
早些年林家黑白两道通吃,林瑾瑜出生后,才一点一点的开始洗白,直到林燃生上位。
依旧保存了部分“黑”色势力,不过是一些打手,黄赌毒一概不碰的。
风月佳人门口。
几十辆黑车一字排开,看着很是唬人。
林燃生靠在最前边宾利车上,把玩着手里的小蛇,好整以暇的等着。
十分钟后。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走了出来,“小林总,我们宋老板有请。”
林燃生抬步,楚思深打了个手势示意后边的人跟上。
女人嘴角的笑有些撑不住,“宋老板只请了小林总您一个人进去……”
风月佳人是b市最大的销金窟,不过建在了郊区,周围的人不多。
林燃生“啧”了一声,拨开了挡路的女人。
身后的人有样学样。
顶楼包间。
灯光开的很亮。
“hello,宋老板,午饭吃了吗?”林燃生正眼都没给宋老板一个,低头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小蛇。
宋老板使了个眼色,让自己的人下去了。
楚思深见状也带着他们的人守在了外边。
“小林总,我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今天闹这一出,是为哪般啊?”
宋老板把手里正在盘的核桃扣在了桌子上,语气不善。
他都给打掩护了,还要怎么样?
“看你不爽啊,你闲的没事,算计我干什么呢?你算计我也就算了,还要算计我妹妹,欺负人以家庭为单位吗?”林燃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这次的事,林燃生认清了养父母的心意,知道了谁在背后算计,同时还搞了一把林瑾瑜,真可谓是,一箭三雕。
“欺负人?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你妹妹在我的场子上玩白粉,一百二十万让我给你擦屁股,擦的够干净了吧,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真当我宋金龙是吃素的——啊!!”
林燃生把小蛇扔在沙发上,一拳打在了宋金龙的鼻梁上。
双手捏住宋金龙的两只手腕向后一掰,只听“咔吧”一声轻响,宋金龙的两条臂膀就移了位。
抬脚踹向宋金龙的腿弯处,右手抓着头发把人按在桌面上,拍了拍脸颊上的肥肉,说道:
“那袋白粉到底是怎么来的,宋老板比谁都清楚,何必在这贼喊捉贼的假惺惺,你要是经得起查,现在就能报警,我不拦着你,如果你没那个胆子,可别怪我今天下手没有轻重,今天之后,往事恩怨一笔勾销。”
宋金龙听后只觉得全身都疼。
事后,楚思深担忧的问道,“林总这么干真的没问题吗?虽然说咱们的人今天都没动手,但是动静也不小。”
林燃生细致的拿酒精湿巾擦手,“宋金龙没胆子报复我,一次性整不死我,死的就是他,他不敢冒着个险,那袋白粉是宋老板提供的,把柄在我这里,为了敲德科一笔大的,简直是把我林燃生当死人了啊。”
顺手把擦过的湿巾扔进楚特助的怀里,“至于后边的泰安,有的是时间收拾。”
“真是全身都通畅了啊。”
“无良商家,还我血汗钱!”
“无良商家,还我血汗钱!”
……
冰冷的电子女音循环响起,林燃生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那天那个小鸭子。
“无良商家,还我血汗钱。”林燃生在齿间咀嚼着这几个字,“傻逼。”
——
两天后。
b市第一人民医院。
楚思深头上缠着绷带,小心翼翼的看着同样头上缠了一圈绷带的林燃生。
试探的开口,“林总,春阳那边听说您受伤了,派了两名代表来探望,现在已经在医院门口了。”
一小时前在去机场的路上,楚思深为了躲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流浪猫,紧急调转了车头,撞上了路边的树——
二人双双负伤,进了医院。
“我不见,你去把他们打发走,还有,我要换到病房。”
这尿臊味,林燃生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定了定神,扶着墙走到外边,找了个绿植旁边蹲着。
“医生,这个药千万不能停,钱的话,我会再去想办法,一定一定不要停药,不要听我奶奶的话。”
一个已然带上哭腔的声音。
是小鸭子。
医生叹了口气,“最多再给你三天时间,再过三天就要开下一个疗程的排异药了,拖不得了。”
声音听着有些惋惜,也有些不忍。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
留下少年一个人的呜咽泯于空气。
林燃生想了想,反正林家不想他成家有孩子,不如直接找个男的出柜算了。
想法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话就已经说了出去:
“小鸭子,我包养你啊——”
……
非静止画面。
猛地站起身,头有点晕两眼一黑,林燃生定了定心神,漫不经心的走到蜷成一团的夏之风跟前。
“我说小鸭子,跟你说话呢,别装没听见啊。”
少年有两个发旋,圆圆的很可爱。
察觉到来人,别别巴巴的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抬起头,问候憋在喉咙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雨夜,羞辱,断骨。
与男人有关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林燃生不满的“啧”了一声,“我说小鸭子,能不能有点礼貌,别人跟你说话,你也是这样爱答不理的吗?”
夏之风双眼瞪大,眉峰轻蹙,似是在努力分辨他说了什么。
“你的耳朵怎么了?”
少年脸上有几处淤青,左侧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
林燃生把人从地上拽起来,调大了音量,“我问你,你、的、耳、朵、怎、么、了——”
“奥奥,我前两天摔了一跤,左边的耳朵听不见了,右侧的耳朵也有点听不太清。”还算健康的右手捏紧了衣角,又补充了一句,“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我不会又要挨揍了吧?
林燃生揪住左边的耳朵,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是挨揍了吧?”
“咳咳。”
夏之风干巴的笑了两声。
谁有你揍的狠啊,光是肋骨就断了五根,养了快十天才能下床。
林燃生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风月佳人看见小鸭子的时候,身上明明还没有这些伤的,结合他那喇叭喊的内容,大概率是让宋老板的人揍了。
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话直接说出了口。
“你缺多少钱?我可以给你,林总不差钱,但前提是,你要和我睡。”
阳光为男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看不清神色。
少年只迟疑了两秒,“好。”
快的有点让人不敢相信。
林燃生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夏之风的几把。
点评道,“挺大的,都说男高的几把镶钻,不知道用起来是怎么样的。”
夏之风的脸一瞬间红透了,呼吸陡然间急促了起来。
结结巴巴的说,“这里是医院!!!!”
三魂吓丢了七魄。
林燃生又掐了一把夏之风的几把,感觉他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这幅表情看的林燃生身心舒畅。
沉睡的巨物缓缓昂起了头。
“哟,原来,你好这口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