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原是他为谢承挑的,不过总不见谢承穿,如今虽说好歹出了柜却成了他人嫁衣,说不痛心是假的。幸而车上还有凡林这个“累赘”,没给他片刻沮丧的机会。
他本打算带凡林开间房等谭钧过来,可又生出促狭的心思把车往自家开,不必猜也知道后方的谢承是如何焦躁,倘若真如他所言那般在乎。
谢承的确是在乎,偏又近于隐忍,不动声色地与失控保持距离,不愿像温晓晟那样博同情。
所谓的出柜,他上次回家便做了,不单对自家父母,还和父母一道上门见了凌敛爹妈。这些自然都是瞒着凌敛的,正如谢承和凌父凌旷达成的仅有共识一样:他爱凌敛是他的自由,但他没权利代凌敛出柜。
那次会面并不愉快。表明来意后,凌旷眯起眼,收起了先前的待客之礼,倨傲地审视着面前的谢承,缓缓道:“你在特派办历练了这几年也吃了苦,比你父亲有长进。”他顿了顿,瞟了眼面不改色的谢晖,继续道:“既然你对事业有追求,我也举贤不避亲。和凌敛断了,去b市。”
谢承还未开口,父亲谢晖倒是一改温和做派,“凌旷,别太过分。我要儿子留在身边,还是送令郎入朝高升吧。”为父者临场变卦却毫无愧意。
凌旷见谢承尚未回绝,不疾不徐地游说:“c市的处长和b市的处长,孰轻孰重,你自己衡量。”语毕抬手饮了口茶,状似无意道:“为了感情,值得么?”这话是看着谢晖说的。
“凌敛值得。”谢承终于开口,迎上凌旷的注视,无奈地笑了,“你们一位要我上京奔前程,一位要我留守省厅高升,无非是要我和凌敛分手。条件如此诱人,值不值得你们恐怕比我更清楚。我如果想走仕途,当年绝不会远走他乡。做审计无非是想少些世故人情的烦恼,并没有你们设想的功利心,也不必大费周章替我谋前程了。”
两只老狐狸眼神交流了片刻自觉停止了发糖的把戏,开始尝试他们不擅长的情感路线。
谢晖叹了口气,规劝道:“若是你喜欢女孩子,那在世人眼中便没什么不同,可一旦你转了方向,便是行走的异类,逢人都要一番理论辩驳,就算人前不说,背后也会自寻烦恼。我不想你们后半生活在与世俗抗争中,再深刻的感情也会被消磨地荡然无存。”
“所以为了顾及无关紧要的路人,我要做一辈子感情的逃兵来自保,你也是吗?”谢承突然尖锐起来。谢晖有些措手不及,低声道:“我娶的是你母亲,没什么好逃避的,这也是普通人的幸运,你该学着回归平凡。”
凌旷若有所思地看了谢晖一眼,及时打住了脑中的胡思乱想,又摆出了那副上位者的姿态,谢晖算是他同门师弟兼棋友,也曾在大院共事,只是后来谢晖突然去了银行,他们才少了联系。他们的事都还没理清,眨眼间谢晖的儿子就上门来“提亲”,也真是岁月不饶人。
“凌敛是我儿子,他要是喜欢你,又何必等你来提。他不找我来说,你也可以死心了。只不过到时候进京之约可就不作数了,小心最后是你一人独角戏。”
三人各有一番理论见解,谁也没能说服谁,好在气氛也和缓下来,谢承傍晚时去参加校庆聚会,两位母亲趁机逛街说些家长里短,留下两家父亲面面相觑。
凌旷卸了方才高高在上的架势,闷笑道:“你个软蛋倒生了个有种的儿子。”
谢晖也笑了,给彼此添了茶,“师兄。”
凌旷很快掩饰了自己转瞬的失神,略显疲态道:“我到这一步,也不需要凌敛给我光耀门楣,无非是不想他瞻前顾后违心而活,能无拘无束找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你当年一介无名书生,初出茅庐不也是率性而为。”谢晖打趣道。
凌旷无声地笑了,目光如炬,灿若繁星。
多情反被无情恼,过往是非毋庸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