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佟丘瞳孔紧缩,想到了什么,声音到了喉咙口又堵住。
佟家一家人都惊恐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时间院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篱笆外的那几人也是村子里的人,自然认得刘茹长什么模样,看见姜真在火光下映出的容貌,皆是滞了滞,又冷笑起来。
“走吧。”
姜真重复了一遍,她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她是不是刘茹并不重要,只要有个人、有个女子坐在棺材里就好了。
刘茹如果去了,一定会死,但她不会。
刘茹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想要开门,发现姜真刚刚出门时卡住了门板,她一时竟打不开。
老人果然没有问什么别的,无声抬了抬手,几个人跟在她身后,沉默着走出了佟家破旧的院子。
“山上到底有什么妖魔,为什么非要献祭女子?”姜真顺从地被他们捆住双手,在心里和天道思索。
“这我怎么知道?”天道不屑道:“我管的可都是天地大事,一个山头上的小小妖魔,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好吧。”姜真无语。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妖魔这东西都一样。”天道哼哼:“不是贪恋人的血肉,就是贪恋人的欲望,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不过这山上的东西真的只是妖魔吗?”
姜真在心底置疑,到底没说出来。
押送着她的几个人,已经走到了村子的边缘,村口摆着一副巨大的棺材,不像是人能搬动的样子。
老人对她说道:“你躺进去,子时会有小鬼来抬棺。”
姜真听见背后有人窃窃私语:“佟家运气真好,哪里找来的替死鬼,昨日二丫要是有这个运气……”
老人咳嗽了一声,周围安静下来,有人往她身上披了一件红彤彤的衣服,隐隐的血腥味从布料上传出,姜真不禁皱眉。
这是一件又破又旧的嫁衣,上面的金丝牡丹鸳鸯都已经被什么污垢染得有些看不清楚了,衣服下的铃铛,诡异地作响。
她和老人对视了一眼,老人厉斥:“还不快躺进去。”
姜真听话地迈进了棺材里,缓缓躺下。
下一刻,她就看见头顶上的棺材盖子被几个人合力急急推动盖住。
“……”
姜真躺在狭窄黑暗的棺材里,没有喊叫,外头的人反而觉得发毛。
以往每个女子活着进了这棺材,被封在里面,都哭天喊地,镇静些的也会徒劳地试着推开沉重的棺盖,他们都已经习惯这些痛苦的叫喊声了。
如今棺内空荡荡的回音,让他们每个人都头皮发凉。
其中一个喊道:“赶紧拿钉子钉住,千万不能让她活着上去。”
棺盖严丝合缝,一旦盖上,狭小的棺内空气只会越来越少,把她活活憋死。
木棺四周敲钉的声音笃笃作响,姜真躺在其间,和天道说话:“我觉得他们才像妖魔,我要不还是出去吧。”
天道也看不懂:“说不定山上的妖魔就爱吃死的呢,你先别出去,万一有路过的修士行侠仗义把你救了,你就说自己是被拐过来的,符传的事不就抹平了。”姜真叹为观止:“你在仙界看了我的话本子?”
转眼间,周围的那些村民都溜了个干净,棺内有些窒息,鼻尖还充斥着身下那件血嫁衣的腥味,实在呼吸困难。
这下姜真知道为什么要子时抬棺了,这之间的空隙,足以保证小鬼抬棺的时候抬的是死人。
姜真虽然不会因为窒息而死,却还能感受到痛苦。
她侧过身来,指尖释出一点力量,将棺材侧面戳了一个隐蔽的小洞,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其实她现在就可以离开,但是她离开,血帖还会继续被递下来,总有人会继续受害。
她也想看看,曾经被京中人奉为清净圣地的净慈寺,如今为何会变成如此恐怖的地方。
而京中的姜庭,真的全然不知吗?
她在真正下界之前,还常常想念姜庭,思考这么多年,姜庭变成了什么模样。
但真正回到人间后,现在甚至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她却反而不着急见到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棺身剧烈地晃动起来,姜真屏住呼吸,平直地躺在棺材里装死人。
她侧头透过那个隐蔽的小孔,看见夜幕笼罩下,棺材边垂下来无数根白色的粗绳,凭空吊着棺材往山上飞去,只有棺材的影子投在地上,场面诡谲得让人不敢直视。
姜真说道:“我后悔了。”
天道还兴致勃勃:“我觉得山上这东西还有点意思呢。”
棺材沉沉地落在地上,激起一片扬尘,并没有什么人来品尝棺材里的美味。
姜真小心翼翼地望出去,外面光线黯淡,鬼影重重,寺院的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昏欲灭的油灯,不远处的香台上,能看到一排又一排明明灭灭的白色蜡烛,油蜡从桌子上滴落下来。
姜真辨析了一会儿,发现她看到的重重鬼影,并不是鬼影,只是寺中巨大的香炉里燃烧的烟雾,一层又一层的白色,呛人又诡异。
一个被妖魔占领的寺庙,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