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大火(1 / 1)

钟文许去销售部做负责人的第三个季度,盛元整体营收上涨5%,销售成本下降3%,财报一经发布,股价应声上涨,股东一片欢腾,当年销售部奖金整体上涨六个点,这是钟文许找祝云戈争取来的奖励。

新的一年预算大会召开在即,会议由公司cfo祝云戈主持召开,基于上一年的成绩为下一年拟定预算分配,ceo祝云鹤和各个业务的负责人均莅临现场。

盛元顶层总裁办会议室中,祝云戈在长条桌的主位上,一身深蓝色西装笔挺合身,他双手交握,熟稔地回顾着过去一年盛元取得的辉煌业绩,盛元四大核心业务版块,抗感染和炎症类药品生产销售、疫苗、肿瘤类药品创新、和医药创新平台服务,前两项业务由祝云鹤主管,过去一年在钟文许的加持下,获得显着增长,深化市场主导地位;后两项业务由祝云戈主管,原本一直处于投入状态,现亏损收窄,已见盈利。

去年销售成本显着下降,所以下一年的销售预算再次下降五个点。这个数字从祝云戈嘴里脱口而出,下面的业务负责人一片哗然,钟文许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盯着祝云戈,这次这个人真是把他放在火上烤,虽然整的是祝云鹤下面的人,第一个挨拳头的却是钟文许。

祝云鹤从销售部门起家做到盛元ceo,现在销售部门的核心将领,都曾是祝云鹤的直接下属,是陪他南征北战的铁班子,现在从这帮铁班子身上割肉,谁会乐意?这些人看祝云戈早就不顺眼了,数典忘祖的洋派精英管理者懂个屁?

祝云戈派来的钟文许在销售部的挂帅,扁平化的管理方式一定程度上架空了销售部门的老领导们;而在祝云戈在盛元掌实权之前,祝云鹤曾带着这个班子有一段辉煌历史,不计成本地砸国内市场,创下盛元早期漂亮的销售成绩单,当然,也不知道有多少油水进到了自己人口袋里,这些人早已坐拥无数宝马香车、豪宅别墅,祝云戈这些年对财务把控地严谨细致,没有太多猫腻的空间,这些人能拿到的油水早已不复当年。

——天下苦祝云戈久矣。

祝云鹤也不完全是酒囊饭袋,他知道祝云戈之于盛元的意义,一个有远见有专业的财务官能帮助企业良性运营发展壮大,所以他从未伸手干扰过祝云戈的个人发展和在企业内部推行的一系列改制,直到上市那件事的发生,弟弟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一个兢兢业业的财务官想独吞上市的果实,这是他不能忍的。之前无论祝云戈尝试什么新业务,收购什么项目,他都不发表意见,他作为ceo的巅峰时期已经过去了,他曾几何时也感觉到乏力,祝云戈去做的很多事情,是他应该做却不想做了,对他而言,能摘到这些项目的果实即可,他是祝家的大公子,地位不可撼动,无论是家里,还是公司。

会议结束以后,祝云戈拿着文件夹匆匆离去,钟文许跟上他的脚步本来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看着他背影远去。落于纸面的决定,早已经过董事会首肯,没有太多再议价的空间。

开完预算会的三个月后,正是一年开春之际,盛元全国各地分部正紧锣密鼓展开新一年的工作。

刑夏县位于华北平原的东北部,这里是盛元东北地区的药品仓库所在区,干燥的冬季让仓库西北角发生继发性粉尘着火,一批价值三千万元即将出库的药品一夜之间湮灭,所幸没有人员伤亡,钟文许在半夜3点得到消息,毫不犹豫选择了报了警。

这把火像一声号令,正式向钟文许和他背后的祝云戈开战。

原因很简单,之前还能通过营销拿下的经销商、医院、医生渠道,因为成本的骤减,放弃和盛元合作,转投别家,没有招待费、打点费,这让销售怎么做事情?压力层层传导到最下面跑各个医院的医药代表,到手的经费所剩无几,交不了差,要么走,要么反。大多数情况,大家会选择走,大不了去对家药厂继续干,这次却不同了,仿佛是有高人指点着去“反”。

这三千万的药品,都已经签好单准备出库,这次货源一下子断掉,钟文许焦头烂额短时间内上哪里去整这么多货?

火灾的消息当晚便传到祝云戈耳朵里,直接拨通生产部门领导电话,下命令紧急赶工,如需原料供应商配合,商务和采购部门全力配合,此外,他也吩咐于青月联系货管部门全国调货,先填上窟窿。

有了祝云戈跟各个部门打好招呼,钟文许手上的工作好做了很多,然而更麻烦的是跟各个地方的经销商解释,毕竟约定的时间都写在合同上,任何延误都可能意味着法律责任。

大火的第二天一早,钟文许召集下面的业务主管开会,商量安抚供应商的事情,并告诉大家加急生产的药品和全国调货都在路上,此时此刻,救火比追责重要得多。

“黑龙江那边说再不交货马上换其他公司了,只给三天期限……”

“大连销售负责人反馈经销商正在申请找我们退定金。”

“产能赶不上就别承诺大家了。”

“让祝总拨一笔钱,或者拉长回款的周期,说不定还有合作可能。”

……

销售部门高管们质疑声一如既往地大,如同炸开的油锅,噼里啪啦。

有人存在的世界没有绝对性,很多冲突都能通过怀柔、谈判、妥协的方式解决,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可抗力”灾难,终究遭遇损失,不过是损失大小和谁来承担的问题。

坐在千里之外总裁办的祝云戈此刻却没有这么忙碌,一个电话打到了现任公安局副局长焦舒那里,询问并催促火灾调查的情况。这次他发了狠,誓要将火灾之事一查到底,揪出其中的元凶。

钟文许忙得脚不点地,隔天飞去了长春。

在长春的盛元办公室里,区域负责人当着钟文许的面发牢骚,这次交货时间延误了不说,一整年的招待预算砍得所剩无几,还搞个屁的业务,要啥啥不行。

这样的话最近听太多了,自从祝云戈改革以来,从下面一线销售到身边的高管团队,他耳朵都听起茧了,他曾经怀疑过祝云戈是不是决策失误,现在反倒不这么认为了。

“那今年给你预算再加五个点,你们长春的业绩能不能翻倍?”

区域负责人长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钟文许,手指捏了捏桌角。

“那就是了,无限涨预算不是提高业绩的办法,换句话说,你投入销售成本的边际收益只会越来越低,你的买家,医院采购负责人胃口会越来越大,永远都填不满,同时,他的选择却在变多”,没有技术积累,只有等待被淘汰的命运,就像他们所销售的品种一样。

钟文许不是暴躁的性格,换成任何一个老板,听到下面当着面指责预算不合理,恐怕都会暴跳如雷,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什么窝囊气没受过,还是被他抽丝剥茧化解了,既然祝云戈把他放在这个不讨喜的位置上,他更是想争一口气。

“找找别的路子吧,搞招待、给回扣不是唯一的办法。你们也知道,财务部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随行的几个高管心里门清,钟总这句话是说给地方人听的,总部谁不知道钟文许是祝云戈一手提拔起来的?

“那怎么办?我们的药同质化太强,你不拿招待费卷,自然有人卷,等单子都被抢走了,我们还坐这里说这些有用吗?”

大概是看这个新上任的销售负责人年纪不大,区域的人说话也异常大胆。

“盛元做抗生素的成本已经这么低了,你们就非瞅着市里面的几家大医院天天跟那几个主治医生副院长吃来吃去?不看看下面县市?不看看社区卫生所?”

像抗生素这类药,国内生产成本和门槛已经很低,造成诸多厂商争相生产,单是同一种药,很可能有上百个国药准字号,这意味着医生开一种药的时候,能有上百个选择,而每次开药的时候,具体选哪个品牌,其中玄学就大了去了。同质化造成常规药品市场的竞争激烈,所以祝云戈当年义无反顾开启盛元原研药业务,企业长久地发展终究需要技术壁垒。

钟文许的一席话看似是响应公司整体削减预算的计划,实际上是倒逼着地方销售改革自己的业务体系,为更激烈的市场竞争做准备,亦或是调转船头加大力度做特效药和肿瘤药。

在长春连轴转见了东三省的业务负责人和几家核心的经销商负责人,钟文许大致摸清楚了这次大火带来的实际影响和掣肘预算的核心因素。他连夜赶回京城,召集下面几个销售主管开会,加强上下游沟通:遇到困难,那就解决困难,原来的销售渠道打不通,再发展发展新的渠道,不要路径依赖,不要有惰性,有任何问题或者质疑,随时敲他办公室的门,他愿意跟任何同事深入沟通交流。

“钟总,最后一批从贵州的调货,遇到暴雨被困在省道,暂时出不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钟文许还在整理明天的开会材料,突然接收到这个噩耗,紧急召集了生产部的管理者开会。

“上个月还有一批次品存货,是不是可以先拿来救急?”

“吴主任!这批货不能用,抽样调查没有过检”,说话的是严思敏,是目前盛元生产质量负责人。

“抽样是抽样,你再抽几批试试,我不信都是失效的结果。”

“我们严格按照实验流程做的取样,质量团队能保证它的客观有效性,吴主任你这么说就是对产品不负责任了。”

半夜被叫起来开会,大家都窝着火。

钟文许坐在桌子的一端沉默着,半响后开口:“吴主任,生产50吨要多久?加急,非工作日,给工人发三倍工资。”

半夜四点,钟文许刚刚把加急生产的申请单拟好发给祝云鹤审批,加签财务部门、生产部门、技术部门、质量部门的负责人。

钟文许刚刚把申请发出去,祝云戈电话打进来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半夜突然要加急生产?不是之前的调货都已经摆平了吗?

钟文许把贵州调货遇到大水进不来的事情反馈给他,说加急生产已经是目前最佳方案了,除了成本有些高,明天他还地去跟经销商做进一步的交涉。

祝云戈针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很快审批完毕,在电话里轻声说你辛苦了。

钟文许嘴角拉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说没事,那边挂了电话,他锁了手机屏幕,吻了吻听筒的地方。

加急生产,质量是个大问题。严思敏这几天一直在厂里跟生产部门保持密切沟通,保证能够按时按质地交付产品。

这中间钟文许专门来过药厂一次,部门一把手亲自到生产现场督工无异于最好的军号,他带着一些零食和饮料鼓励大家一鼓作气,同时也感谢工人们舍小家为大家在最紧要的关头给盛元救急。

钟文许离开的时候,吴主任临时被叫走让严思敏送送钟总。

“严工这几天辛苦你了,加班加点的,等这一阵忙过了,让人事给你划几天调休”,钟文许相比很多老领导都心思细腻,很容易跟普通员工共情。

“嗨,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倒是您,钟总这一年四季,没日没夜的忙活着,家里的太太不介意?”

“让你见笑了,我还没有太太。”

严思敏很快把自己的吃惊包裹地严严实实:“那肯定是钟总眼光太高了,没有能相中的女孩子。”

钟文许笑笑不吱声。

“行了,别送了,赶紧回去忙吧,我回公司了。”

严思敏抿嘴笑着点点头,三十出头的她一直干技术工作,面相跟大学生似的干净澄澈。看见钟文许的黑色风衣的后摆在春风中猎猎飘扬,打开车门时又转身跟她挥了挥手,她也摆手回应。

后来那批药品在整条生产线的全心努力下,终于赶在约定日期之前交付出去,钟文许松了一口气。交付过后,他给祝云戈发了一条短信,隔天准备好汇报材料去祝云鹤那里交了差。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钟文许让助理郭忆去买了几大兜子网红小甜点,送到吴主任和严思敏办公室去,答谢大家这些天的支持和努力。

质量部门大多是女孩子,这几袋子小甜点顺利收买了姑娘们的心,现在全盛元最帅男人1已经由祝云戈变成钟文许。

严思敏一边啃着奥利奥味的蛋挞,一边跟钟文许发消息,说这周下班有没有时间?有机会想请钟总吃饭,请教几个工作上的问题。

钟文许看见短信回复了她,说自己正在外面出差,回来有空聚。

按道理,钟文许职位比严思敏高,但是不算顶头上司,大多数时间甚至是没有交集的两条业务线,如果是“请教”,大概是想内部挪动。

钟文许出差回来一头扎进销售部,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箩筐,早就把严思敏的邀约忘之脑后,倒是有一晚睡前翻祝云戈短信地时候瞥见她的那条信息,第二天就打了电话过去,问是什么事情,正如他所猜测,严思敏想内部调岗到原研药研发中心去做质量管理,跟她在国外所学的本职专业更加对口,当然她没明说也有自己跟吴主任观念不和的原因。

创新制药现在是冯谦在管,是曾经跟钟文许一起打下盛元创新药市场的好哥们,这个事儿也比较好办,跟冯谦打个招呼、递个简历过去就行,但钟文许又觉得公然从生产部门挖人不太合适,于是让严思敏自己给冯谦下面的研发部发邮件,说是他推荐的。

2个月过后,严思敏顺利通过了冯谦下面研发中心的面试并入职,这次她非常诚心地给钟文许打去电话说要请他吃饭,钟文许不好再推拒,答应了她。

工作日实在是抽不出空闲,这顿饭被安排在了周六晚上,在三环河边的一家西餐厅。城市霓虹点缀着初夏的河岸,晚风驱散日光的热度,严思敏请钟文许吃了一家露天的意大利餐厅,说是老板是意大利人,菜式特别地道,跟自己当时在欧洲上学时的味道如出一致。特别地,严思敏自带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白葡萄酒跟钟文许分享。

往常没有应酬的周六晚上,钟文许更习惯自己在家煮面条,简单炒个浇头,粗茶淡饭地吃上一餐,饭毕再去景色宜人的小区转上两圈。曾经想过是不是收养一两条小狗作伴,可是自己常常说走就走,家里也没有人随时照顾小家伙,怪可怜的。

和严思敏这顿饭吃得格外热闹,热情的姑娘一直在分享从小到大的趣事,在学校里调皮、父母宠爱包容、孤身远走求学,钟文许透过氛围灯光影看着姑娘,觉得这一幕分外美好,好像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絮絮叨叨跟他聊天,这种放松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得。

吃完饭严思敏提议去河边走走,钟文许没有意见,两人肩并肩顺着河沿往前走,酒不醉人自醉,严思敏聊天聊到开心之处,拉着裙摆一蹦一跳,有的人可以永远青春洋溢。

突然间,一个赶时间的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从两人身边飞速窜过,严思敏蹦蹦跳跳走不到一条直线上,外卖小哥眼瞅着就要撞上她,钟文许眼疾手快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惯性让严思敏跌进他怀里,他虚虚扶住她让她站稳,严思敏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目光上移看向他刮得干净的下巴,顺势伸长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空气的流动在这一刻静止住了。

钟文许拉着严思敏的手腕把她分开,她还在望着他痴痴地笑着,钟文许问她冷不冷,她说好冷,明明只是感受到了微凉,还是接过了他套在外面的衬衫。打车送她回家的时候,车辆停在她家小区门口,临到下车的时候,她还拉着他的手问,不上去再喝一杯吗?钟文许婉拒,让她回家早点休息。

老实说,他也渴望亲近和暧昧的感受,严思敏晚上圈着他的时候,他并不反感,甚至心里死去的那块突然变得生动了一些。自从工作分开以后,已经大半年没有跟祝云戈亲近了,他想他,却不知道怎么靠近,只能窝囊地在心里哀叹,或者看着手机里抓拍他的照片来上一发。

7月初的时候,钟文许接到舅舅的电话,说今年是他父母去世30周年的日子,问他回不回祖坟看看。他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几乎忘了这茬儿,这会儿舅舅提起来,他也就顺手让郭忆帮忙买了机票计划月底回去一趟。

月底的时候,钟文许如约回到家乡祭奠父母,清晨在山上扫完墓以后,被舅舅喊到家里吃饭。

“文许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钟文许舅舅端着一杯高度数的白酒,勾着外甥的脖子跟他絮叨着,钟文许迟迟不结婚一直是他的心病。

“姐姐走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是姐姐姐夫爱的结晶,当年我爹不同意姐姐姐夫的婚事,他们差点私奔去县城,还让我帮忙打掩护……”,舅舅一边哭一边笑。

大概“专情”也是会遗传的吧,父母从生爱到死,自己爱了祝云戈10多年。

钟文许端着酒杯跟舅舅敷衍过去,自打爱上那个人以来,人生大概跟所谓的“孝”没什么关系了吧。他忍住挟在眼眶的泪意,化作一句软绵的承诺,“舅舅,我尽量吧。”

“其实吧,我们担心你一个人,看你孤孤单单的,我们也心疼,姐姐要是在天上看你形单影只的,一定也不会开心。”

钟文许只觉得这话说到他心坎上去了,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有几分愣神,却无法回应什么,内心一阵酸楚,那个他深爱着,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是个男人,还是个未必爱他的男人。

吃完饭,喝完酒,他撂下十万块钱在舅舅家的鞋柜上,跟老老少少打了招呼,连夜让司机开车又回京城了。

他没有回自己家,让司机把车停在臻和苑的侧门,此刻书房窗户一片黑暗,那人该是早就上床休息了吧。

他降下后排座位的车窗,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没点燃,通过鼻息慢慢感受烟草的味道。他早就戒了,身边却常常带着这款祝云戈爱抽的香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抽烟没有自制力,那股钻进到骨子里的味道,让他总能第一时间在人群里找到他,说不清到底是烟味还是只属于他的味道。

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打乱了他的思绪,那辆运动款的添越黑武士刚刚驶入小院,什么事情让他忙得夜不归宿?这都半夜三点了才回到家里。

远远看过去,老李从驾驶舱里下来,绕到后排敲了敲车窗,里面无人响应,于是拉开车门,想把里面的人架下来,折腾了几分钟均以失败告终。

钟文许反应过来,大概是里面的人喝醉了,于是自己推开车门,朝着那辆添越走过去,祝云戈喝醉了爱闹脾气,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半年,老李都是怎么把喝醉的祝总送回家。

“老李”,钟文许跟司机打招呼。

“钟总,您怎么在这儿?”老李一脸吃惊,但又表现地不甚明显。

“我过来取东西,”钟文许敷衍道,“我来吧,你把门扶着。”

祝云戈脑袋歪在靠背椅上睡着了,身上飘来一阵浓郁的酒气,钟文许伸出双手打横把他抱起来,都说喝醉的人会更重,他掂了掂却不这么觉得,怀里的人好像轻减了,老李把家里大门打开,他上三楼把人送回了卧室,换好衣服收拾好塞进被窝。

“怎么喝这么醉?”不知道是问昏睡的祝云戈,还是在问老李。

“好像是跟什么常委吃饭,喝太多酒了,冯总在洗手间外面等不到他,才发现他醉瘫在隔间里,叫了我上去帮忙,才把祝总弄上车去医院,挂完水搞到这个时间点才到。”

“后来谁陪他去的医院?”

“于经理和冯总”,他说的是于青月和冯谦。

老李走后,钟文许搬了一个凳子,坐在祝云戈的床边摸着他的额头,低声喃喃自语:“喝这么凶干嘛?不要命了?你不要,我还要啊。”

钟文许想到以前在他身边的时候,只要陪着他上桌子,一定不会任他被人灌酒,要么替他喝了,要么帮他挡了,这么惯了他许多年,不再陪着他时,三番五次地喝醉,这次都直接折腾上医院了,怎么让人放心地下?

月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倾泻到卧室里,打在祝云戈高挺的鼻梁上,在脸颊洒下一道不明显的阴影,今天是十五。钟文许又摸了摸他的脸,触感即熟悉又无限陌生。

钟文许生怕他会有什么事,整宿不敢熟睡,和衣躺在大床旁边,好在祝云戈只在四点多的时候喊难受想吐,钟文许把他扶到洗手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无奈地给他拍背顺气,又把人抱回去。早上六点多走的时候,专程跑去厨房交代赵姨说祝总昨晚喝多了,给他熬些白粥。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钟文许收到一条祝云戈的短信,说昨天晚上麻烦他了,有空去家里吃饭。不料,后面大家都忙起来,谁也没有主动再主动提起来约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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