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叔,我在这,我在这。”曹伟又握住了发叔的手。大家看见贺发的眼眼已雾蒙蒙一片。
“你把我送往派出所。”“不,不。”贺发艰难地说,嘴角的血流到了床单上。曹伟只管一个劲地摇头说不。
“对他们说,我是你抓住的。”
曹伟还在说着不,王本在后面抵了曹伟一下。曹伟回头看着王本,王本视意他看向贺发。贺发嘴里血红斑白交加,往外狂涌着血沫,话语都不清晰。曹伟也感受到贺发抓紧自己的手越来越有力气。他紧闭上嘴,任眼泪横流。
“这样,你,你就有功,要,挂念,挂念父老乡亲,要为,要为村里,多办些,实事。”贺发灰蒙的眼睛紧盯着前方,曹伟哽咽出声。王本擦了下泪水,附在曹伟的耳边说,“先答应发叔吧。”曹伟双手抓紧贺发的手,大叫着,“发叔,我答应您,我一定不会忘记村里,一定不会忘记我的父老乡亲,发叔啊,发叔啊。”
贺发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让满嘴的血沫娇艳动人,“原来是真的,死前会什么也看不见。”贺发的瞳孔已放大。邻居们见了,都哭开了声,“发叔,发叔。”
“别哭,大家。死也,并扑,磕怕。”贺话的言语已含混不清。
“发叔啊,发叔啊,呜呜”众人半蹲在了床前。
“咦?王将军,你怎么来了?”贺发放开外孙,手往前伸着,似乎想坐起来。众人不知他叫啥,收住了哭声,面面相觑。
“周县长,你也来了,小发好想你们”贺发面上一会欣喜,一会悲伤。王本叹了口气,“发叔,他已神志不清了。”
“王本”贺发突然叫了一句,把众人吓了一跳。王本大着胆子应道,“发叔,是我。”
贺发重又闭上了眼睛,嘴里的血沫不再外流,干涸在嘴角“我的大限到了,说胡话了。我看见了许多老朋友。”众人见贺发神志清了,舒了口气。
“发叔。”曹伟一开口,又带了哭腔,“您老,有什么话要说不?要不要通知大姐?”
“不,不。”贺发一听忙阻止道,“她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我对不起她,没有照顾好奇伦。”说着贺发又把头转向了里侧,手摸索着抓住外孙的手。
“发叔。”王本问,“您想吃点什么吗?”
贺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你,别说,我,还真饿了。给我做碗米饭吧?全米做的饭。”一句话又让众人落了泪。他还有什么是吃不起的吗?临终只是要一碗全米做的米饭。王本转身去了厨房。
“刘丰,快跑。政委,快跑,我背你,我背你。”贺发又说起了胡话。曹伟心如刀绞,使劲抓住贺发的手。
“曹伟。”贺发又清醒了过来。
“发叔,我在,我在。”曹伟忙答应着。
“我,可能,吃不了,米饭了。”贺发微笑着看着曹伟的方向,嘴里突然又狂涌出鲜血,“芹儿,芹儿,大心里痛,大心里痛。”贺发边叫着,边抽出手捂住了胸口。
“芹儿,芹儿,大,痛,大心里痛啊”贺发边叫边打滚,众人拼命按不住他。曹伟大哭着“发叔,发叔。”
“芹儿……”贺发猛然大叫了一声,身子绷直一个劲地往上挺。王本端着刚从隔壁借到的米,跑进了屋里,看到这一幕,咣当一声,碗掉在了地上。
“发叔。”他流着泪叫了一声,跪倒在地。
“发叔。”“发叔。”曹伟和邻居们都跪了下来。
这时,老黑狗和三脚猪也跑了进来。老黑狗前爪一搭,扑在贺发的身上,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一滴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三脚猪站在地上,仰着头轻轻拱着贺发耷拉下来的手。
曹伟没有报告派出所,而是通知了贺芹。
贺芹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赶到剑之晶村,处理了父亲的后事,将曹伟关进了拘留所。
贺发被内定为畏罪自杀,公判的前夜,从市上调来的新县委书记接到来自北京的一个电话。贺发被晶都政府评定为烈士。
贺发的葬礼比王国军的隆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