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林晚怕小白等得急,一路上不敢停留,返回小院时已跑得气喘吁吁,尚未踏入进去,期然的语声便先响了起来,“我回来了小白,你快坐下,我替你……”
满地清明的小院中空荡荡的不见人影,钟林晚的声音戛然而止,脚下亦迟疑地放缓下来,“……小白?”
夜风吹得院外树影沙沙作响,似在替人回应,钟林晚觉得双腿有些虚软,应是方才跑得太急了,她想小白许是觉得外面太冷,便自己回屋中去等她了。
前半夜还遮遮掩掩的月光此时清亮得不像话,像是有意要映照出人的狼狈般,钟林晚小声喘息着踏入门内,一片寂然的空旷,一眼便知并无人在,钟林晚感觉剧烈跳动的心一点一点沉寂下去,牵扯得她胸口生疼,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安慰自己,许是方才有人经过,小白躲去了别的屋子。
侥幸的希冀和心底强行压抑的绝望疯狂撕扯着单薄的身体,钟林晚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挪动到另两间屋子前的,她只知另两间屋子亦是空的,如同她现下被生生挖空的心,钟林晚唇上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她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苍白地对自己笑了笑,没关系,小白不会骗她的,她只是突然碰上了甚么事,一定是去找洛姐姐和林姐姐了。
钟林晚想到此处,黯淡的眼底垂死挣扎般再度亮起几分,强行拖动着虚弱无力的双腿奔跑起来,她跑得比方才还要急,一想到小白身上还在流血,她便忍不住地责怪自己为何只顾对她倾诉委屈,她总是这般,口中说着不拖后腿,却总是半分忙都帮不上,她的存在于她而言根本便是毫无用处的。
视线内的物事忽然便变得有些模糊,钟林晚用力眨了眨眼,她已答应了小白不再哭了,她分明早便知道,自己是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只因最初被救时那份不可言说的悸动,她便可鄙地想一直依附在小白身边,如同一只自私丑陋的怪物。
燃旗门临时占据的山庄不如本门宏大严整,于钟林晚而言却也足够她转上半日,她跑了许久,跑得喉中泛起了血腥味,好几次险些被守卫弟子发现,最后还是洛渊听见这般急促粗重的喘息不似习武之人,循声过来找到了她。
“怎么回事,怎喘得这么厉害?”钟林晚额上尽是拼命奔跑后渗出的细密汗水,几缕细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面色苍白至极,薄唇却因力竭和紧咬显出一种病态的殷红,林旸看得心疼,一手将她揽过替她梳理气息,目光扫及未见到那道孤寒身影。
钟林晚张了张口,嘴里一股难言的苦涩,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让她说不出话,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瑟缩而无措地看着身前两人,艰涩地吐出一路上一直逃避的事实,“小白……不见了……”
林旸未见着那块木头跟在钟林晚身边本便觉得奇怪,听钟林晚这般一说一时便有些发愣,“不见了?就这么一会功夫她便又自己偷偷跑了?”
钟林晚身子狠狠颤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林旸亦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伸手扶她,正待开口安慰几句,忽听身侧清冷语声传来,竟含了几分低冷,“不对,阿霁已将事情原委告知你我,不会再独自离去。”
林旸听她所言,心下立即反应过来,确是如此,早先白霁顾及众人围攻不分敌我,不肯与她们相认尚可理解,今夜她已将前因后果合盘告知她们,显然便是默认了她们出手相助,又怎会一言不发地独自离去。
“我带小哭包回去看看,你在庄内寻找,这么短的功夫她不会走远。”林旸起身抱起钟林晚,眸中已换做了沉着之色,洛渊闻言微微颔首,脚下轻点,足踏清风般无声掠了出去,在静寂的夜里未带起半分声响。
林旸无暇拖延,抱着钟林晚便往回赶,怀中之人安静得像个精致的木偶娃娃,林旸分神看她一眼,钟林晚垂着眼睫老老实实地靠在她怀中,脸上竟未见着泪痕,浓重的阴影笼罩在她眼下,林旸窥见她眼中曾因白霁燃起的一点微光已完全消散,只余下一片惨淡的死寂。
林旸逃命的本事是早年随师父下墓却又不被管顾于摸爬滚打之中拼命练出来的,现下抱着个人亦不受影响,片刻后便已稳稳落在了院中,小院内一片月明风清的闲适,目光所及果然不见半个人影,林旸将钟林晚放下,于院中屋内细细察看过一遭,未发现丝毫打斗痕迹,眉头便蹙了起来。
身侧一阵冷香悄然拂过,林旸与那双好看的眸子一对上,心下便已了然,目色沉沉地摇了摇头,“未发现打斗痕迹,她是自愿走的。”
洛渊幽深的眸中融入了夜色,眼底一抹危险的冷意被刻意掩去,“不能久留于此,我们现下便走。”
林旸知她心思缜密,当下也不细问,想着出去后如何与钟林晚解释,脚下忽然顿了顿,“大块头呢?与他留张字条?”
洛渊垂眸不语,片刻,低声道:“你带钟姑娘先走,我写与他。”
林旸应了声,果断出门去寻钟林晚了,小姑娘仍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瘦弱细长,满地银白中便只有这一处无所遁形的阴影,扎眼得令人发笑,林旸走到近前,低下身搂了搂她的肩膀,双目认真凝视着她,“你已听到我们所言,那木头将所有事由都告诉了我们,必不会再独自离去,想必是她碰上了甚么事方才急匆匆离开,我们现下便去追她,你与我们一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