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霁见钟林晚满目担忧,长睫上再度染上了湿意,怕再将小姑娘惹得落泪,只得点头应了,“我等你。”
钟林晚以袖子匆匆擦了擦脸,转身走出两步,又转回身来,目光怯怯,“小白,你……你还会走吗?”
白霁眸中微晃,轻轻摇首道:“不走。”钟林晚听她如此回答,却是依然未敢挪步,原地注视她一阵,忽又走上前来,双手捧起她冷如寒冰的手,小指勾上她的指节,“不骗人,小白以后都不会走了。”
白霁眼眸低垂,注视着钟林晚细若无骨的小指轻轻勾在自己指上,眼底缓缓荡开一圈涟漪,轻声应道:“不骗人,不会再走了。”
钟林晚似是终于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两人分别后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温软顺遂,正欲转身,双手却在白霁手上停了停,一手伸入领口,将一块萤黄圆润的玉石解了下来,轻轻放入白霁掌心,“带着这个便不冷了小白。”似是怕再多耽搁白霁伤口作疼,说罢便匆匆忙忙转身走了。
院内再度恢复一片寂然,白霁垂眸凝视着手中暖玉,片刻,长睫微抬,一道修长身影不知何时再度回到门前,“白姑娘,有要事相谈。”
白霁长身静立不动,神情淡漠,“何事。”
宋尘见白霁丝毫不为所动,面上见了几分急色,视线在周遭急急扫视过几遭,咬牙低声道:“此处不便说话,我知道映雪宫变故的真正内情,亦知晓那些人的真实身份,沈宫主并非有意被炼作活尸。”
白霁听他提及沈寒栖,淡漠眸中倏然冷了下来,冰寒刺骨,相距数丈宋尘便已感觉到了直冲自己的凛冽杀意,白霁冷冷盯视着他,片刻,迈步向他走来。
宋尘见她动作,不由松了口气,转身在前方带路,白霁跟随其后,临出门时,脚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目光落在钟林晚离去的方向,指腹在掌心的温暖上轻轻摩挲几下,目光复又转回了前方。
宋尘带着白霁入了园林中的小路,七转八绕,最后在假山后一处隐蔽的小屋前停下,小心环视过周遭无人跟随,当先踏入其内,待白霁进入,方才将门阖了上。
白霁默然注视着他,见他神色中竟强压着几分焦躁,同平日里的沉稳从容全然不似,宋尘紧拧着眉头,似是亦不知从何说起,垂眸沉思一阵,终于直直看向白霁,“白姑娘以为,沈宫主是遭人所害吗。”
白霁冷觑着他默不应声,宋尘苦笑一声,艰难开口道:“世上之事,并非自己所见便是真实,白姑娘想必认为沈宫主是被有心人加害,有意炼作活尸,若我告诉你,这些人炼制丹药的真正用意是求取长生,沈宫主只是不慎失败了呢?”
宋尘语音未落,便觉身前杀意汹涌而来,凛冽至极,迫得他气息几乎停滞,宋尘面容苦涩,勉强运功抵挡,他已然留了情面,未将事实说破,然而话中之意不言而喻,沈寒栖本身便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只因贪心不足当先试了所谓的长生药,所以落得这般不人不鬼的下场。
宋尘知晓白霁必然难以接受,自胸口处缓慢掏出一卷黑色帛布,递与白霁,白霁眉目间风雪凄寒,垂眸凝视片刻,抬手接过,宋尘方才觉得胸口的窒闷感有所消减。
帛布背面不知以何等颜料绘了一只只血色单眼,密密麻麻,狰狞可怖,白霁缓缓展开卷轴,一行行名字清晰直白地列了出来,九华,凌霄,昆仑,燃旗……众多名门正派豪门望族纷纷列于其上,涉及之广几乎遍布整个武林,白霁目光扫过,终是在触及映雪二字时气息变得艰难起来,那些熟悉的名字刺得她眼中生疼,她的指节无意识收紧,指尖用力得发白,愈向下动作便愈是缓慢,帛布已然全部展开,最后一行字最终缓缓显露出来……
薄刃的帛布上忽而显出一道黑线,乍然开裂,一柄剑尖以绝然之势自帛布后生了出来,咄咄向前,剑锋狠厉地贯穿了白霁胸口,自背后透出,溅开的血迹浸透锦帛,将最后一行字晕染开来,很快那三字便变得模糊不清,只余下开头的三点讽刺地落在帛面上。
鲜血随着锋刃滴滴落下,白霁长睫垂着,唇边缓缓溢出血来,宋尘面色阴沉,右手仍牢牢握在剑柄上,“白姑娘,我本不想杀你,是你陷得太深了。”
白霁寂然无声,宋尘瞥见她右手指尖微动,缓缓向腰间伸去,眉头立即拧蹙起来,“没用的白姑娘,你清楚自己已被刺中了要害。”
白霁仿若听闻不见,右手仍一寸寸艰难向上移去,宋尘眸中寒意乍现,右手回撤,猛地将天权拔了出来,白霁身体失了支撑,再维持不住,砰的一声撞在身后桌上,无声跌落地面,指尖触及之物随之脱力甩出,咕噜噜地滚出一段,撞在桌角停下。
鲜血失了阻碍立即汩汩涌了出来,很快便在身周蔓延开来,漫过萤黄圆润的玉石,将微光掩盖,苍白纤细的指尖依然固执地在血水中缓慢摸索,最终未能触及那抹温暖,静止下来,眸中唯一一点光亮亦随之黯淡消散了。
“阿……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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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不说话了
第213章谁共我
鬼月之夜夜凉如水,清风丝丝缕缕地缠人发梢,全然褪去了白日的闷热粘湿,吹得人甚是舒服,月光随着风温柔地洒落地面,映照出纤细清瘦的身影快步向园林间的一处僻静小院奔去,她跑得太过着急,怀中满满当当抱着的药草随着奔跑掉落不少,也无暇去捡,不知心中挂念着甚么人,头也不回地向着某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