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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1 / 2)

记忆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时间。它们是时光的碎片。

——题记

1、开始着手创作的时候一直想为母亲写一本书。我自小历世早,很多我那个年纪不该记住的事情也记得。于是读懂了母亲的眼泪,一个拥有着5个哥哥的娇娇女嫁到离家很远的北京郊区父亲兄弟6个人的大家庭。独自一人的孤立无援,公婆的漠视与挑衅,再后来,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生活。手中牵着我,怀里抱着妹妹,肚子里是没出生的弟弟。

父亲每天去煤矿工作,我记得他当时工作戴的黄色坚固的安全帽,还有下井专用的电灯。它们在我残缺的记忆里勾勒出一面静止昏暗的画面。因为记忆里那个放置这些的房间里总是昏暗一片。

父亲每天中午回家午休的时候我总会在他的口袋里拿钱,然后站在学校附近的小卖部里买画梅和叫小淘气的糖块。小卖部只开着一扇窗户,我记得窗台,整面墙和脚下的台阶都是石头砌成的。我的个头刚刚好够得到窗口。这么多年了,我依旧记得当年的零食的味道。

弟弟出生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父母在医院里,我住在奶奶家。想家的时候就抬头看看自己家的院落。突然有一天抬头看时发现木门是打开的,(关于这扇门,我记得换过几次,有一扇是完全用木板拼成的,用铁丝捆绑固定。父亲自己做的。他有一手很好的木匠活。现在家里的一套衣橱还是父亲以前亲手做的。我一直以为是买的。还有一扇是整扇木板的,不是纯木,锯末合成的。印象里没换过铁门。)我跑着上山回家,推开门,(家里的门围的是栅栏的时候我都推不开。)母亲头朝外躺在床上,当时还不懂得虚弱两个字。母亲旁边裹着一个婴儿。在酣睡。我问母亲,妈妈,妈妈,你给我生小妹妹了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细节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母亲笑了一下,她说,我给你生了个小弟弟。关于妹妹的记忆,最深刻的是一次我欺负她,把她关在门外,她不吵不闹,在门外自顾自的讲故事,我完全被她的故事吸引了,然后让她进来讲给我听。妹妹现在编故事的水平倒是亚于当年了。呵呵。

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特不想上学,总是迟到,要么在家里和不上学的小孩子玩,最后被我妈举着砖块追着去上学。还有学数字2的时候总是写错,最后一笔总要拐个弯下来,笨死了。那时候也确实很笨。我记得在北京读书的那几年里,语文和美术老师最喜欢我。语文老师喜欢我读课文有感情,美术老师喜欢我有创意。这些6。7岁时的迹象完全印证了之后我的将来,也就是现在。

我们在北京住的房屋都是公家的。母亲说他们结婚的时候是有新房的。当时四叔也要成家,四婶家里的人拿着菜刀去找爷奶,本来要给父母的房子就给了四叔。他们没有地方住,刚巧一户人家要搬家,他们住的公家分配的房子,好心让给了父母,父母才有地方可以住。我不记得是哪一年了,父母买了礼物出门等车,后来知道,他们每年都要去外地看望腾房子给他们的人家。他们家姓温,温暖的温。

我到现在对那些房子都有很深刻的印象。毕竟从小在那生活了9年然后离开。而且那个院落很特别,因为我们住在北京郊区,房屋坐落在梯田上,我家房基的下一层可以种地,后院经过一座木桥是梯田的另一面,到丰收的季节,院前院后都是枝繁叶茂的,特别是有蝴蝶的季节,我常在枝繁叶茂间流连。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单纯岁月。

2、爷爷有6个儿子,可是仍旧严重的重男轻女。母亲说我出生一个月他们都没有看我一眼。我们家与爷爷家并不远,我们在山上,爷爷家在山脚下,5分钟的路程。彼此对望说句话都听得见。爷爷家有一个柜子,里面都是吃的东西。但他从不在我和妹妹面前打开。只留给孙子。当时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孩。其他叔叔家的都是男孩。

爷爷在煤矿当了一辈子段长,整日发号施令,脾气很大。这种作风带到家里,尤其是饭桌上。他每天中午都会喝一杯白酒,然后在饭桌上数落很多人。不过他也教会了我一些东西。比如饭菜只能拣自己面前的,咳嗽的时候不准对准餐桌,吃饭时不准说话“食不言,寝不语”是小时候一直念叨的话。这些,是在爷爷一筷子狠狠打在手背上,吃痛后铭记的。

记忆里最喜欢小叔叔。(小时候跟着北京的叫法,是叫伯伯的。十几年后突然就改了叫法。或许是环境的转变吧。)对小叔叔的记忆最深刻。我上学的时候他还在上学。6叔和5叔差7岁。六叔的年纪和大爷家的孩子差不多大。我们这些孩子都喜欢和六叔在一起,因为那个时候都是孩子。还记得当时六叔特爱睡觉。不上学的时候一睡就睡到中午吃饭,后来工作了也是如此。我总是一遍遍的趴到六叔床上叫他起床。他那时候对我特不耐烦。呵呵。这些仍旧是现在还津津乐道的回忆。爷奶不会责备他起床晚。这也算重男轻女的表现之一吗?他们最疼爱小叔叔倒是真的。

六叔房间的墙上贴着当时最流行的小虎队和郑少秋的海报。还有北京的一些名胜古迹之类的风景建筑。他的床上最里面的角里铺着一张马皮。多少年了无从考究,但是十三年后,爷奶搬进我们家收拾带来的家什时被我一眼认出。这种经历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环境,不同心情,不同空间,不同情况,被重新填满在瞳仁里的感觉,有欣喜也有酸涩。

六叔在家的时候喜欢打开录音机。大型的,两边带喇叭的旧式台式录音机。这台机器同样跟随着爷奶的乔迁放到了我家的书桌上。打开时还是放流行歌曲,只是内容已更换了年代。记得有一年六叔和二大家的两个哥哥陪我玩,让我唱歌录到磁带里。小时候是跟着他们长大的。现在,已经都各自有了自己新的生活。那些残缺的记忆,或许只有我自己记得了。

关于叔叔,还有一个个的口琴。好像是5叔吧,给我买一个又一个口琴,大概是想培养我的音乐细胞。但当时不懂得珍惜,全部被我拆开来,然后拿着里面的那一条板片敲打硬的东西,会发出声音。我是这样把口琴弄出声音的。呵呵。不过也罢,当时错过了,但现在的我终究是热爱音乐的。

在北京有几个小伙伴。记得最深的一个叫刚,一个叫丽。如果当时知道什么是早恋的话,我就会明白刚是我的初恋对象,尽管那个时候的感情,甚至都不能称为感情的感情是最简单,最纯真的。如果有将来,说不定真的会往这方面发展。但应该是单相思。直到现在,追求我的被我拒绝,我喜欢的又逃避着我。所以有了回不去的夏天里林墨,陆风和韩旭的关系。

母亲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举家迁徙回了母亲的老家。河北。我记得临走的时候六叔来过家里,他是个孩子,所以没什么好顾及的。母亲想起来,几个叔叔里她只说得出六叔的好。

3、就这样。我9岁来到河北。从开始的语言不同被人笑话,教学的风格不一样难以适应,没有住处住在离学校很远有些偏远的公路边上,房前是公路时时刻刻在跑车,刺耳的鸣笛声晚上依旧不停,房后是铁轨,火车经过会感觉到房屋都在颤抖,每天上学父亲要骑三轮车带我们三个上下学,但路上我们总是很愉快,这些小小的年纪里感觉到的不一样,最后在一节数学课上老师一句惊讶的“呀?口音改过来了?”在第一次考试取得第一名的时候,在住房搬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终于稳定的时候,在我们搬家之后不再用父亲接送,可以自己上下学的时候一切一切,随着时光的推移,随着我们内心不为人知的变化,随着父母每时每刻的艰辛,白手起家,寄人篱下的过程里,慢慢好起来。

而这样的过程,已经过去了10年。整整十年,父母才赚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再一家5口挤在两张床上。

那年我已经上了中学。卧床不起的外祖父陪着我们也在之前拥挤的房子里住了一年的时间。母亲和父亲都是孝顺的人,我们姐弟三个每日看着他们精心的伺候外祖父,他们从没有一句怨言。就是这样的以身作则的教育感染着我们,然我从小就树立好好孝顺父母的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把他们放在第一位。

父亲在这十年里每年年后会回北京看家人,而除夕在母亲家人的家里过年的时候总会喝醉。母亲每年除夕都会和父亲因为这件事吵架。那时候电话还不普及,父亲就经常写信给家里。母亲说过她在北京的那几年自从外祖母去世了之后再没往家里写过信。舅舅们都以为母亲已经不在了,因为联系不上,又没有人知道地址。那几年日子过的都不好,谁也顾不上谁。

父亲后来带着弟妹回北京工作,为了生活,母亲带着我与父亲,弟妹两地分居。那些日子母亲在家的时候晚上总是喝酒,白酒,也吸烟。母亲去外面工作不在家的时候我就住在舅舅家里。每日顶着舅母厌恶的眼神。除了一些必要的语言我几乎不跟她说话,免得被她抢白,一句话噎回去。

日子渐渐变得正常起来。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十三年后,爷爷生病住院,奶奶腿有问题不能下地,只能借助着拐棍移动,一个家里一个医院无人照料。除了大爷在爷爷的老家(也在河北),父亲在河北,其他4个叔叔都在北京工作脱不了身,父亲专程去北京照顾老人。一天里医院家里来回跑。爷爷一般晚上不睡觉白天睡,父亲白天不能睡,晚上还要照顾爷爷。几个叔叔抽空去看一眼,帮点帮,但杯水车薪。父亲最后做了一个决定,要把爷奶接到我们家,我们一家人“逃亡”之后投奔的母亲的老家。行动前问了家里所有人的意见,我们姐弟三个弃权,不发表意见。弟妹对关于北京的记忆已经淡却,尤其是弟弟,毫无印象。我把问题推到了父母身上,我说我说不上话,因为我工作不在家,照顾他们的事还得落你们身上。我其实是怕母亲不同意,我无所谓,因为干涉不到我的利益。我没想到的是,母亲同意了。

曾经受过得那么多委屈,吃过那么多苦,流过那么多眼泪,最后因为他们老了,时间的推移,化成了虚无。

4、爷奶来我们家的时候我正好放假回家,同一天和他们到家。晚上大约10点多的时候他们才到。二大开了一辆金杯把爷奶和一些家什从北京带过来。同来的有六叔和一个哥哥。十三年,时隔十三年,再次看到这些亲人。容颜的改变,记忆的冲突,距离的扑朔,什么感觉都说不清了。看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脸,心里尚且明白他们是我的亲人,但我对于他们,是完全的不认识了吧?8岁到突然的21岁,完全不一样了。

我说不清楚血缘之间的微妙感情。有些亲人天天在一起,不一定有很多语言。而有些血缘,疏远了很久之后,仍然可以掏心挖肺的说出心底的话。我在重新认识我的亲人,我不记得他们的容颜却铭记着我们共同的血脉。坐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感慨我们是一个姓氏,不再像从前,周围围绕的都是母亲家里不同姓氏的人群。不是一脉相传,是有隔阂的。记得最清楚的,刚下学的时候在舅舅家的饭店里做服务员。那个晚上表姐妹们围在一起说笑,只有我一个人来回的跑,为客人端菜上酒。她们姓一个字。单这一点,我明白我始终是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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