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铄瘦了一大圈,曾经如朗如青竹的一个人,现在蔫得像一根倒伏的甘蔗。
陈小豆病急乱投医,也不管什么避讳不避讳,干脆将怀中的油纸包拿出打开。
“这有些糕点,是娘子托蔡厨娘送给大伙儿的,阿郎拣两样尝尝?好像有新的品类。”
他往后厨去了一趟,也被分了这一包。
“……霜娘送来的?”
严铄的眼睛有一瞬间亮起,可马上又黯淡下去。
托蔡厨娘送给大伙儿的。
他知道,这并不是给他的。
在理解虞凝霜此举并不是因为还在乎他,相反,正是因为毫不顾虑他这一点上——严铄倒是无师自通,心里明镜一般。
他出神地盯着那一包花花绿绿的点心。
自尊和羞耻、自嘲和思念同时撕扯着他,让他的心中天人交战,纠结着是要要去窃取这一份自己不配享有的甜蜜。
最后,严铄还是伸出了手,捻起一块红豆糯米糕。
这是一块蒸出来的米糕,触手生温,软软润润的,洁白的糯米糕中镶嵌着嫣红色的蜜红豆。
糕体糯中带韧,红豆浸出丝丝甜意,严铄沉沉闭上眼睛,细细咀嚼。
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东西,哪怕要为此做出自己都唾弃的愚行,他也甘之若素。
虽然这一丝丝的甜,马上就会转化为无尽的苦涩横亘心间。
*——*——*
“大清早吃全羊,还真是有趣的风俗啊。”
面对虞凝霜这调侃,蔡厨娘笑着回答。
“是啊,这是闽地的吃法,本来是在大暑之时这样吃的。伏天吃羊肉最好喽。”
“但是人家有钱置办,当然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啦。”
今日是蔡厨娘去办席面的日子。
说是席面也不尽然,因为这户人家只要了一整只温汤羊。
那是前一晚将整只羊用沸水反复淋烫后烧至八分熟,而后装入木桶或陶罐焖紧,只靠着余温将羊完全熟制的做法。
羊肉是在温水之中慢慢浸熟的,故名“温汤羊肉”。
这样制成的羊肉相当于是低温慢煮而成,因此韧而不硬,软而不烂,只余鲜嫩,和那被完美锁住的羊肉膻香。
这可是一整只羊啊,蔡厨娘便一大早雇了一辆板车,拉着个半人多高的巨大陶瓮出了门,中途来虞凝霜这里取糕饼和饮子。
“倒是连累虞娘子早起。”
虞凝霜忙说“怎会?”,和谷晓星一起帮着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