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志和老苏、老关等人说起彭鹏的事,都觉得唏嘘不已。
都是生意人,朋友的倒下,只会让他们在浪中划船时更加警惕,大家都说,其实若是彭鹏好好料理这些债务,没有去赌博借高利贷,没有逃避现实,没有丢下彭颖一人去面对,这一关他其实是能过的,难是难了点,但是再难的困境,也不会把自己弄进监狱去,还把好好的一个家给拆散了。
最后大家总结了三个理由,一是彭鹏太过好面子,对着从前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拉不下脸去赔罪,如他的那帮老乡们;二是彭鹏发财的轨迹实在太顺利了,他十九岁扒火车来广州,不到两年就自己当老板,娶了老婆后,更是一飞冲天,赚得钵满盆满,未曾经历过任何困难的考验和打击;三是海南那头的风口来过大钱快钱,让他以为那是靠自己本事赚来的钱,而忽略了时势造英雄,时势可以高高捧起一个人,也可以重重摔下一个人。
总之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这些男人们之间的对话,张承志什么都没有再说,看着熟睡在自己旁边的彭颖,很多话,都实在不必再说,事情已成定局。
彭颖离婚之后,病了一场,可能是因为淋了雨,又或者是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的仰仗倚赖,她的身体和心理承受最终都达到了极限,台风过后,竟感染了肺炎,大夏天的连着高烧好几日,呼吸困难,咳嗽不止。
张承志把人送到医院去,亲自辛劳照顾了大半个月,彭颖这才慢慢好起来,咳嗽声下去后,正式出院,依旧住在之前老张为她租的那个员工宿舍里,不过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口头上的那种哥哥妹妹的暧昧,而是真真切切,躺在一起,男亲女爱、饮食男女的关系。
在彭颖疗伤的期间,有个女人找上门来,是张承志拦在了门口。
这个女人,是“谢鹏”的老婆阿静,阿静还怀着孩子,有人告诉她,谢鹏的前身是彭鹏,从前是货真价实的大老板,不过是因为欠了债,才跑到增城去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怂恿她去找彭鹏的老婆要钱,毕竟怀了孩子呢不是,大老婆总得表示表示。
阿静找上门,是张承志也没想到的事情,员工在外头说,有人来找彭颖,他随口问了一句是谁,这才知道竟是彭鹏留下的桃花债,彭颖身体刚好没多久,当然不能让她去,老张只能捏着鼻子去门口的保安室见人。
阿静的肚子不算大,看着应该还不到六个月,面孔只能勉强用清秀来形容,远远不及彭颖,可听她说话并不是那种强悍泼辣的人,对男人来说,是可口小菜。
“我想见阿鹏。”阿静坐在张承志厂门口的保安室里,张口第一句话是这个。
张承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善良一点,但也忍不住皱眉:“彭鹏因欠巨额债务被判刑,判决通知书已经下来了,你想见的话,只能去看守所见他。”
“我听人说,他是有大本事的人,怎么会被抓进去?”阿静不肯相信,还问,“是不是他前头那个老婆看我怀了孩子,不让他见我?”
张承志现在对彭颖有了一种男人的责任感,只说:“跟人家没关系。你要是想去看彭鹏,我就把地址给你,别扯到别人身上。”
阿静忽然就哭了,弄得张承志措手不及,赶紧把保安室的门打开,免得让人以为自己欺负了她,又让门口的保安也过来一起听,要是传出阿静其实是他的女人,挺着肚子上门要名分的,那他老张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又顿时觉得棘手起来,这个彭鹏,可真会给人留尾巴!
通过阿静的嘴巴,张承志才知道,原来彭鹏逃到增城后,还在那附近的小赌档赌过钱,不过那时他手上只有一万块,时输时赢,不好不坏,但有一回赌大了,把大哥大也押了进去,好在还捞了两千块出来生活,形势比人强,只好找个工厂去打工,阿静和他是在工厂认识的。
彭鹏追女孩子,就是不停给人小恩小惠,时不时请吃饭,给女孩子买两件衣服,没费多少功夫,很快就把阿静追上手了,证也没打,租个房子住在一起,老公老婆倒是先叫了起来。
“他去了监牢,我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阿静哭哭啼啼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筹莫展。
张承志把看守所的地址写给她:“你要是想去见他,就趁早去,再过几天他就要转移到另外的监狱里去了。”大概是看阿静哭得可怜,又掏出五百块钱递过去,“我跟彭鹏也是朋友一场,这五百块给你,往后就不要来了。”
“她呢?”阿静看着那五百块,很快拿过来,放进兜里,竟问了这个问题。
“谁?”张承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了。
“她,阿鹏之前的老婆。”阿静居然还想见一见彭颖。
张承志立马后悔刚刚掏出去的五百块,又大大地皱眉:“他们已经离婚了,你和彭鹏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我要忙了,你赶紧走吧。”
阿静抬头看了颇有威严的张承志一眼,终究瑟缩,垂下眼睛,没有坚持一定要见到彭颖。
把这尊大佛送走后,张承志松了口气,又叮嘱几个知情人:“别让彭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