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德勖此时穿了睡衣靠在了一只枕头上,十分温和地一笑:“我知道,我自己注意着呢。”
司太太关照了几句后走到了房门口,转身复又望了望儿子的气色,在心中感叹了司家祖宅长房风水不旺。她又走回原地坐了,将儿子蒙头的被子一揭:“德勖,妈问你,你现在自己觉着是什么个状态?……可以不可以?”
司德勖原本已是个合目睡觉的情况,如今听了这强制灌耳的“可以”一词,猛然地睁开了眼睛,随后眼神飘忽地回答道:“嗯,大概还可以吧……不知道,说不清。”
司太太乃是一位博爱的和平友人,素来是很支持大儿子退避为上的政治主张的。然而此时她却对对方这种若有似无、摸不着打不到的态度显得极为焦躁,很希望对方正面回答,而不要闪来躲去。她伸手去摇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发型随之一颠扑:“你老实跟妈说,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药,到底起不起作用,有没有效果?德勖,你把脸转过来,——最近到底行不行?”
“可以”乃是“行”的柔婉语,“行”则是“可以”的强硬版。二者不但语气上有软有硬,临场实质更有差别。司太太一个上等的女人家,能将如此问话说出口,也着实不易。而司德勖似乎是天生地对“行”这个字眼特别的敏感,故而每被请到要与女性共舞,便定要“不行不行”一番。旁的人以为他有城府,实际他乃是诚实,是作孽巴拉。
此时司德勖极为恼火地一闭眼,决心不是这个世界消失,就是他自己消失,总之二者只能存一,否则他就要五内如焚。司太太见儿子表现得这般厌世与自我厌弃,心痛、焦灼全都聚拢到一处——化作了墙壁上那张牙舞爪的阴影:“你倒是说话呀,要急死我吗?!妈不逼你,可你是大儿子,这个……我再去给你请一个大夫,换几服药吃吃。西医还是先不要去看,这个毛病只有中医稳妥……”
司德勖觉得有母亲的声音存在,世界便无法消失。于是他只能仰面朝天地平躺了,用双手将一方被子从底下拉了上来,犹如为自己拉起了一扇铁皮门,以便使自己销声匿迹。他受不了别人说他有毛病,更听不得太夫对这个毛病的称呼——“虚”。别人说他虚伪,他则虚张声势;他手心出虚汗、每天做虚谈,部分器官也是虚设——母亲来问,还要虚报。不过要是他听说了“虚”的外国名字后便会晓得,这个“可以”、“行”和“虚”都乃是那洋名的婉语、俗名,杀伤力着实有限。
司太太自行其是地说了一通,突然想到了子嗣的问题。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她仍没有彻底的绝望,认为自己完全应当再请几个老中医来会诊,偏方土方都要出马,实在不行西医也要登场。她自认为承受能力比儿子强悍许多,那洋名和学名杀伤不到自己,可以不要那个“虚”名,一定要将儿子弄实了。
司太太感到事不宜迟,便急急风似的卷下了楼去打电话。
而那司德勖虽然埋入了被子中,但一时之间也无法摆脱世界,便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只能苦楚地流下了两滴眼泪。
司少博
司文勉是一名很尊重自己情感的男青年,行事作风正是“爱则加诸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