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司远阳的气势却是摆在那里的。书橱前是一张宽大的黑色办公桌,他在后面一坐,右腿十分自然而优雅地搭在左腿上,淡而沉稳地开口:“在报馆里感觉如何?”
司远阳其实非常有魅力。在他挑眉问话的时候,声音低沉磁性,简直可说华丽了。虽说已近不惑之年,在各方面却都正是如日中天,堪称如今名媛贵妇们一致的倾慕对象,男人的集体敌人。这自然是别人开的玩笑,却也大致属实。
司文勉低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想,言简意赅地做出了回答:“很好。”
他的确是觉得很好,他不仰仗报馆那点薪水过活,所以所谓上班在他看来就等同于玩耍。再者司文勉素来的确是有些救国救民的宏大抱负的,加之初生牛犊不怕虎,无所畏惧,天天写些言辞慷慨、情感激烈的文章抨击政府、痛骂汉奸,因此常给报馆主编以这样的感觉,认为他一身年轻正气,乃真正的仁人志士,所以格外地欣赏他,仰赖他做个电击手术,使萎靡的报纸销量扑腾地跳几下。
司远阳听后一点头,接着问道:“报馆里有什么事吗?”
司文勉摇了两下头后,就见司远阳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报纸,手指关节轻叩桌面:“这是你写的文章?”
司文勉上前仔细一瞧,发现那不是一份完整的报纸,而是一个月来同一个版面的合集,每张上都有一个花边专栏,登载的乃是一位名叫“疏狂生”之人的文章。而这“疏狂生”正是司文勉新近的笔名。
司文勉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司远阳知晓他的文章而吃惊,而是先前他总以为对方对自己的事一无所知,如今却拿出了一打搜集完整的资料。
司远阳望了他道:“林翰生这个人口气不小,麻烦也很不小,你最近和他走得很近啊,这些文章也是他授意你写的?”
司文勉知道父亲是水晶玻璃灯式的厉害人物,凡事都照得透亮清楚,如此看来自己最近的一言一行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司文勉不由得有些恼火,将那报纸往台面上一摆,便立时就要发作:“林先生是学界泰斗,提携后辈是有的,可也不会借他人之笔。我的文章自然是我自己要写的,和别人又有什么干系?!”
司远阳看着他微红的面颊,挑眉质问:“那你要写的,就是这些影射政府、抨击官员的鬼话?”
司文勉听见自己的作品竟被父亲称作“鬼话”,自尊心极大地受挫,简直气愤地要跳到沙发上去。他涨红了脸,虽然有些畏惧司远阳,但仍是大声地向对方争辩道:“那又怎么样?难道监察局的人还要来捉拿我吗?以什么理由,判什么罪?政府无能又软弱,难道我写的不是实话?”
司远阳看了激动的儿子一眼,阴沉下脸,微仰头对着天花板上的大吊灯说:“攻击政府、提倡异端邪说、惑乱民心,这还不够吗?你觉得还有什么比这更理由充分?”
司文勉骇然,觉得父亲的语气亦真亦假,却实在是有些可怖。可他应当庆幸自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