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啦?”戚钰强装镇定的问,耳根却是着了火。
谢蕴微微颔首,便见他嘟囔一句‘浪费’,就着她吃过的那半个,几口吃了个干净。
谢蕴心下一顿,想说什么,终是没开口,扭头瞧向一旁玩闹的丫鬟。
园子外,一众人驻足片刻。
“罢了,不必扰了他们。”永嘉公主含笑道。
嬷嬷撑着伞随着转身,也忍笑道:“殿下可放心了,二爷与二娘子恩爱着呢。”
永嘉公主余光不动声色扫过一旁的人,似是闲话道:“阿蕴那般才情才性,天底下哪家儿郎娶到都是高攀,二郎虽是浑,但又不心瞎眼瞎,相处几日,将人放在心尖儿疼,早晚的事。”
“殿下说的是。”
“阿瑶成婚日子定了明年春?”永嘉公主问。
梁青瑶垂眼道:“是。”
“也不远了,回头让人带你去库房里挑些东西,当是我这做姑母的为你添妆,日后夫妻同心,好好过日子,往前不必追忆,往后不必惦念,你所念所想之人,皆安。”永嘉公主柔声叮嘱。
咚的一声,梁青瑶一颗心沉了底,脑子里几声嗡鸣。
她、她瞧出了自己的心思!
梁青瑶几乎失神的盯着永嘉公主。
旁边嬷嬷提醒,“郡主……”
“姑母……”梁青瑶颤声喊。
永嘉公主给了嬷嬷一个眼神,后者带着一众丫鬟后退几步,垂首闭耳。
永嘉公主看着梁青瑶,目光依旧温和,“我自然盼着你好,你二哥也是如此,他与你一同长大,你应当知晓,他当真是将你当妹妹,待你成亲,定然也会与你二嫂为你添妆。”
这话已然是明示,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实则都被看在眼里。
梁青瑶还有什么不明白,永嘉公主方才说赏雪,不过是借个由头来让她亲眼看着戚钰与谢氏恩爱。
脸上火辣辣的,浑身却是冷得紧,仿若被扒光了衣裳跪在这冰天雪地里,周遭目光嘲讽,窃窃私语声都在嘲笑她自不量力,蚍蜉撼树。
忽的,身后两道凌乱的脚步声和低唤响起。
“……别跑,仔细冲撞了殿下!”
永嘉公主拧眉瞧去,嬷嬷被示意,上前拦了。
“哪个院里的丫鬟,这般没规矩?”
小丫鬟慌张噗通一声跪下。
未及开口,身后的冬瓜追了上来,先行禀报道:“殿下万安,这丫鬟不是咱们府上的,她有急事寻二娘子,小的这才将人带了来,还请殿下恕罪。”
“别跪着了,起来吧。”永嘉公主道,“既是寻二娘子的,便将人带进去吧,莫要说我们来过。”
“是,多谢殿下。”
园子里,听雪握着雪团笑嘻嘻的扭头,却是瞧见了崔芙身边的丫鬟,‘咦’了声,立马招手,“青鱼!”
又欢喜问:“你家姑娘也来了吗?”
她要有糖吃啦!
青鱼看了看她,视线捕捉到游廊上的谢蕴,疾行过去,跪下叩首哭道:“求姑娘救救我家娘子!”
谢蕴站起,“别跪着,起来说话,崔姐姐怎么了?”
青鱼抬起哭红的眼,泣不成声:“姑娘……我、我家娘子出事了!”
“咚。”
一声闷响,谢蕴手里温热的柿子摔到了地上。
禁足
园子里霎时静了, 丫鬟们满脸茫然无措的瞧向游廊。
漫天的白,晃得人眼晕。
片刻,静止的画面动了。
谢蕴疾步步下台阶, 冷声喊:“羌弥, 跟我来!”
戚钰心里一抖,怕不是程二那混球又惹了事端!
当即默默跟上。
呼啦啦一群人出来, 那边未走远的永嘉公主一行瞧了过来。
谢蕴脚下生风, 脸色沉冷,哪还有平日里的恭顺温柔。
嬷嬷斟酌道:“怕是出事儿了。”
“那丫头哭成那模样, 该是要紧的。”永嘉公主沉吟道。
“可要奴婢……”
永嘉公主摆摆手, “不必,有二郎同行,若是需要帮忙,他自会差人来。”
一行人脚步匆匆, 戚钰偷悄悄觑一眼谢蕴脸色,诺诺道:“我让人去套马车……”
谢蕴‘嗯’了声。
戚钰连忙扭头示意冬瓜, 后者跑着去了。
途径四宜堂, 羌弥回去取了药箱。
从清早到此时, 雪一直没停, 街上行人三两, 尽躲在街铺檐下行走。
马蹄声啪嗒作响, 戚钰掀帘瞧着窗外, 竖着耳朵听那丫鬟哭诉, 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她下一句便提及程二。
“……伺候太夫人时, 分明是那嬷嬷没拿稳玉簪摔了,可太夫人非说是我家娘子摔的, 还说那是老侯爷送的,发了好大一通火,我家娘子不好争辩,自请禁足,谁知老夫人不肯,将人罚了跪……她明知我家娘子腹中有孕,还让娘子跪在了门外……”
青鱼一双眼红肿,哭声呜咽,“雪那样冷,跪了半个时辰,我家娘子起来时,身子都僵了,被那没长眼的嬷嬷撞了一下,便狠狠摔下了石阶,当即出了血,阿鸢姐姐见状,要去请大夫,却是被拦了下来,奴婢身量小,偷偷从后墙的破洞里爬了出来,这才来求姑娘……”
戚钰听得红了眼眶,刚想说可以去找程二,忽的又想到在侯府那日情景,默默咽了回去。
那程二也不是好东西。
“侯爷呢?”谢蕴问。
青鱼说着又要哭,“侯爷出京了,年前要去京畿巡查要务,昨日走的……若是侯爷在,我家娘子也不会……”
“他在也无用,愚孝东西。”谢蕴冷声打断,脸上神色愈发难看。
戚钰咽了咽喉咙,脑子记下了。
回去得与他娘说,谢蕴若是摔了东西,也不能骂人!
马车将将停下,谢蕴便掀帘子跳了下来。
戚钰刚要跟上,被人从身后一扒拉,咚的坐下了,只见那编着粗辫的姑娘已经先他一步,弯腰下了马车。
好吧,她有用。
戚钰心里默念一句,跳下马车,却见谢蕴还未进去。
“戚二娘子稍候,容小的去通报一声。”门口护卫道。
谢蕴冷嗤一声,“报哪儿?是报念安堂,还是沁梅院?”
护卫顿时脸色一僵,表情讪讪。
谢蕴抬脚便要往里走,两杆长矛唰的挡住了去路。
“戚二娘子若是硬闯,便休怪我们动粗了。”护卫道。
羌弥手刚摸到腰间,便听叮铃咣当几声,那两个护卫被踹倒在地。
戚钰收回腿,居高临下,面色不虞的问:“你二爷还在这儿呢,你想对谁动粗?”
话音未落,身前的人已经跨过地上东倒西歪的长矛,入了府。
戚钰也没多与那护卫纠缠,抬脚跟上。
那护卫脸色难看,低声与小厮道:“去禀报太夫人,国公府二爷二娘子来了。”
“是。”小厮慌慌张张的跑着去了。
谢蕴几人行至沁梅院,只见门口守着两个婆子,屋里隐约传来哭泣挣扎声。
“娘子!”青鱼闻声,哭着便要往里面跑,被那两个婆子一把推倒在地。
戚钰眉头顿时皱起,刚想动手,一道鞭子破风而起,抽在了那两人身上,顿时只听‘哎呦’呼痛声。
“羌弥,先跟我进去!”谢蕴道。
“是!”
戚钰身为外男,自是不好入内,眼瞧着那道浅黄身影失了稳重端庄,发髻上的步摇晃得厉害,不过几步便飞了出去。
听雪和问月也没进去,将摔倒在地的青鱼扶了起来,让她去拿绳子。
“绳子?”
问月‘嗯’了声,抬脚将那欲走的婆子一脚踹进了雪里,“将她们绑了。”
戚钰微张着唇有些震惊。
这丫头是院子里最温柔的了吧?
青鱼险些又哭了,“可、可她们是太夫人院子里的人啊……”
“照她说的做!”一道粗粝男声破空砸来。
戚钰回头,便见程敬拎着马鞭大步流星而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黑色氅衣,沾了许多雪沫子,印堂发黑,一张脸紧绷,活似阎王。
还扯着一背着药箱的老大夫,后者皱着张脸,脚步被拽得虚浮,叫苦不迭。
“二、二爷!”青鱼这回是真的哭了,扑通一声跪下,将人拦了,“我家娘子今日身子不好,二爷别去气她呜呜呜……”
“滚开!”程敬甩开抱着他脚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