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凌澜。
他微微低垂着眉眼,眸光不知落在面前的何处,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只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紧紧抿成直线的薄唇,在摇曳的火光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一阵夜风吹过,蔚景打了一个寒颤,她将身子往夜逐寒的怀里缩了缩,美眸殷殷地看着他,软软唤了一声:“相爷。”
眼前又晃过,那日蔚卿跟锦弦在相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撒娇的样子,当时,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恶寒了许久。
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如法炮制,众目睽睽之下,朝另一个男人撒娇,希望能得到对方的疼惜。
她想告诉他,夜真的很冷,她穿了那么多还冷,如果脱了衣服,如何受得住?
悲怆吗?蔚景!
你竟沦落到如斯地步!
真他妈悲怆!
可是没用!
没有怜惜!
或许是她的人不讨喜,又或许是她的媚功不行,就算她如此没皮没脸地凑上去,对方依旧笑得绝艳,说得决绝。
“夜那么冷,颜颜速战速决吧,杵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大家都等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也好回房休息不是。”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上,她只觉得浑身的寒意更甚。
“要本相帮你吗?”将她自怀里放出来,夜逐寒体贴地问。
“不用。”蔚景第一次冷了声音,微微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屈辱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泛出来,翻江倒海,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竟是突然开口问向锦弦:“民女斗胆,请问皇上,是每一个穿红衣的女人都要验身对吗?”
锦弦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还未做出回应,另一个男人再一次先他出了声。
“方才我已经说过,公主跟刺客无关,为何兜来兜去,又回到最初的话题?再说了,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男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凌澜。
重重闭眼,死死地攥紧手中的同心锁,刺痛从掌心传来,她才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控。
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那么她呢?
残花败柳吗?
看吧,这就是区别!
今夜的新人有两对。
同为人夫,同为人妻。
她的丈夫说,没事,你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将外袍、中衣、里衣脱掉即可。
别人的丈夫说,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而这个别人的丈夫曾经也跟她说过: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是害你的人。
也是,如今他也没有害她不是。
他不过是维护了自己的妻子而已。
微微苦笑,她便也不再多说一个字。
轻轻垂下眼帘的瞬间,她看到凌澜眉心微拢,略略将视线别过。
她也无心去想那是什么意思,小手微颤地来到领口,开始解喜袍上的盘扣。
心里一遍一遍说服着自己。
不就是脱衣服吗?
不就是当众脱衣吗?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副皮囊作甚?
众人见她真的动作了,低低的唏嘘声四起。
锦弦沉眸,唇角一抹微弧若有似无,夜逐寒瞳孔微敛,眸色深幽。
凌澜终于也缓缓抬眸朝她看过来,轻抿了薄唇,眸中神色不明。
蔚景无视,通通无视,只低垂着眉眼,定定望着自己身前的地面,继续着手中动作。
不知是盘扣做得过于复杂,还是自己的手太过颤抖,她解了半天,竟是没有解开一粒。
边上的夜逐寒见状,伸手想要帮忙,被她略一侧身避开。
到底是心里拧着一股气,她干脆拉着衣领,大力一扯,“嘶”的一声,三粒盘扣尽数脱落。
喜袍做工繁复,她解了腰间罗带,不好解的机关,她就干脆用扯的,终于喜袍被脱下,当然,也基本坏得不能穿了,她随手丢在地上,又开始脱中衣。
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这只有在青楼里看到的场景,一个一个眸色复杂。
而蔚景就好似这些人不存在,面不红心不跳,手中动作不停。
中衣就好脱多了,她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大红中衣就委顿在地。
夜越发深了,气温也低到了一日的极致。
湿寒的夜风吹过,她薄颤了身子,暗暗咬牙,她强自忍住,又开始脱里衣。
全场一百多人声息全无。
当里衣褪下,一大片莹白的肌肤暴露在猎猎夜风中,她的上身就着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肚兜。
就算再压抑,就算再隐忍,人群中还是传出了低低的惊叹声。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上身着一件大红肚兜,下身着一条大红裙裾的女子。
肚兜有些紧,将她傲人的身材包裹得无一丝缝隙,而裙裾又非常宽松,长长的裙摆几乎曳地。
就是这样奇怪的上下搭配,穿在她的身上,竟是惊人的美。
玲珑尽显、凹凸有致。
再加上女子皮肤白皙,大红更衬得肌肤胜雪,颈脖和臂膀全部裸露在外面,在火光的辉映下,如上好的瓷器,看得在场的有些人两眼发直、喉头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