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十一点半下播，程青关了摄像头，用指甲掐着滤嘴，吞吐着最后一根烟屁股。
头上戴着转着五颜六色光晕的廉价头戴耳机，里面放着音质全损的dj硬曲串烧，动次打次的音乐漏了满屋。
骨节发明的手随着节奏鼓点上下点动，操纵着鼠标点开这个月的视频收益。
只有18块6。
程青终于肯放过那截短的可怜的烟屁股，抬手焦虑得揉了揉自己刚喷了摩丝定型的头发。
他初中毕业那年没考上高中，稀里糊涂读了个中专，当初学校说的，毕业包分配，结果给他分配到厂里天天打螺丝。
上课那四十分钟程青都坐不住，怎么可能安安份份打螺丝。
靠着他那张有几分姿色的脸皮，他开始天天在网上发些氛围感帅照，配上热度高的音频，再抄着别人打几个时髦的tag，持之以恒了半个月，他的账号也算是终于攒了些关注。
看着账号上那600多个粉丝，程青开始幻想。
如果这些人每个人给他十块钱……
哇靠，那他就能每个月换个新款水果手机！
程青毅然决然的辞了职。
带着从厂里顺的暖水瓶和水桶，在高档的写字楼里合租了个精装公寓，开始了他的网红大业。
一开始收益还一片向好，啵啵间每天都有个两三百人，他每天就抓抓头发，穿个露肉的紧身小背心，撩撩衣服，晒晒腹肌拍视频。
晚上就坐在电脑前，陪评论区说说笑笑，每个月的收益都有好几千，偶尔还有富婆小姐姐给他点外卖吃。
但是他除了那张脸好看，确实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嘴巴不算甜，那些露肉的小衣服翻来覆去就那几件，也舍不得多买几件。
唯一会的才艺就是打螺丝，还经常因为啵啵间背景音乐太土太吵被吐槽。
慢慢的啵啵间的人气和视频的浏览量都开始下降，就像抽烟喝酒的中年男人一样，一蹶不振，英姿不再。
下个月初就要交季度房租了，程青痛定思痛，决定自己要彻底改变，重整往日雄风。
他在网上搜擦边攻略时认识了一个大博主，当时大家都是在人海中沉浮的擦边苦学着，但是这个人的账号自从出了一条爆款视频后，一下就起来了。
二人档次不一样后，程青也很久没有和他聊天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程青自暴自弃的点了发送键。
没想到没过多久，对面居然真的回复他了。
“你可以试试找个同性卖腐，现在这个来流量很快。”
程青对英语的掌握程度止步于字母表，看着对面头像下那一长串英文，感激地将他的备注改成了：a哥。
“好的谢谢你我会考虑的”
得到大博主传授的秘籍，程青雀跃了一秒，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一起卖腐的搭档。
按a哥的意思，应该找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脸要长得好看的男的。
程青歪着头又想了想。
a哥还说要找身高得和他有点差距，这样才有什么磕点。
程青把身边认识的人全筛了一遍，发现要不就太丑了，要不就离得太远，没法配合他拍视频。
“吧嗒———”
程青听着无力的关门声，蹭得一下从电竞椅上站了起来。
他的合租室友回来了。
陈正言拖着刚刚结束加班的残躯，一脚深一脚浅的挪到餐桌旁坐下，趴在桌面上放空着自己的大脑。
程青狗腿又熟练的钻到厨房里，将就着端着内胆，把温在电饭煲里的饭菜端了出来。
“哥，今天又加班呐。”
陈正言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扒啦着被热得干瘪的菜杆和米饭，机械得往嘴里塞。
“跟你商量个事儿呗，哥。”
程青从小就被教育要和成绩好的人玩，不过从小到大他就没遇到过什么学习好的人，人家尖子生也不乐意理他。
好不容易遇到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合租室友，他又是个大大咧咧自然熟络的性格，两个作息完全不一样的人关系居然培养得还不错。
陈正言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嗯了一声，示意程青继续说。
他知道程青的工作收入很不稳定，偶尔大气得恨不得一天请他喝五次蜜雪冰城，有时又得搓着手，不好意思让他帮忙垫付一个季度房租钱。
不过，程青这个人本质不坏，不是那种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混混，除了爱在自己房间里抽烟，平时也算个不错的室友。
眼里有活儿，会收拾家里，会错开两人的作息工作，个人卫生也管理的很好，从不带陌生人回家。
而且，程青每次借他的钱，说好一个月内还，即使他没当回事，程青一定会按时还上。
所以陈正言每次都很愿意帮他，毕竟他一个外地人在这里上班，也没什么认识的朋友，程青算一个。
“哎呀…就是…那个…我拍的那个视频…那个…想问问你…能不能…”
听着他吞吞吐吐的语气，陈正言抄起一旁的凉水，喉头费力吞咽，仰头将梗在食道的硬米冲了下去，。
“是要我帮你拍视频吗？”
陈正言以前也配合他出过镜，所以答应的很爽快。
程青没想到陈正言这么好说话，居然愿意配合他，笑得灿烂的回了房间，马上开始刷类似的视频，开始学习拍摄思路。
陈正言倒没什么反应，悄无声音的捧着电饭煲内胆回了厨房，安静得像死人一样，手里迟钝的刷着锅。
“为…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陈正言看着抱着平板，从他的衣柜里翻出一套正装西服的程青，有点搞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没事的哥，你看，他们都这样穿的。”
程青将保存的十几个视频放到陈正言面前循环播放，嘴里还不停叽咕叽咕的讲解一会儿他们要怎么拍。
“你是说，咱…咱俩拍啊。”
陈正言吓得被口水呛到结巴。
那视频里的人是也穿西装。
但是！
另外一个人可是什么都没穿啊！
“你这个…正规吗？”
怀疑程青是被什么看片不求人的广告骗了，被洗脑开始拍片了，陈正言紧急叫停了程青的拍摄计划。
“当然正规啊，这个大v，还有这个，他们都拍过。”
他本来对自己的小学鸡平板身材不抱什么希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陈正言却掉链子了。
程青有点泄气的坐在床边，对于陈正言出尔反尔的行为有点不爽，为了给自己正名，接着点开好几个大博主的主页给陈正言看。
“其实不需要拍太大尺度的，我看他们数据最好的那几条，都只拍些细节，要留点空间让粉丝脑补。”
捧着平板，陈正言推了推镜框，像研究参考数值一样，将程青点出来的几个博主破万的视频全看了一遍。
“那怎么拍…”
程青像建模用的人体模型一样，任由陈正言摆动四肢的关节。
“好了，你看看。”
两个人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忙活了半天，陈正言将手机递给程青，让他选几张好的发。
选了半天的音乐，程青窝在电竞椅上点了发送。
看着余额上最后的248，程青将手机揣到兜里，转着钥匙，算着时间换鞋下楼，弯弯绕绕的找到藏在写字楼夹缝里的盒饭摊，用半价的优惠拿下了原价20一盒的最后两盒盒饭。
“谢谢啊。”
合上电脑，陈正言刚刚处理完上级分发的消息，感谢的接过程青递来的盒饭，熟络的在手机上点了点，转了25块给他。
“对了，那照片你发了吗？”
程青回家后，只顾着埋头往嘴里扒拉饭，听陈正言说起，才想着掏出手机，点开软件看看浏览量。
“卧槽！”
程青手里的一次性筷子都激动掉了，举着手机，不可置信的看着点赞和评论量。
a哥果然够义气。
“哥，我要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