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方方打开殿门,左脚正预备踏出,杨雪便见着那守在殿门外的婢女跪倒在自己的脚边,匍匐劝道:“女公子,妇人之义,傅母不至,夜不可下堂。”
那婢女也不敢过问杨雪的去处,直接便只以一句“妇人之义”,作为了规劝的准则。
也不知向来冷静自持的心底,忽然从哪里升起了一股执拗劲,杨雪第一次有些气急败坏道:“妇人之义……妇人之义!谁又可知事有轻重缓急?”
或者,她可以比平常人更能冷静,也更会绸缪,但她也只是一个常人,也会有常人的七情六欲。她无法做到在做每一件事前,都细细的思量是否与己身有利。她……也会有想要冲动的时候……
从前,若说礼教,无非便是女子被压得难以出头罢了,她或许还可以继续隐忍。可如今,礼教已然是危害到女子的性命了,今天是伯姬,又岂知未来不会轮到自己的身上?
心中像是温着一小簇火,不猛烈,却灼得人疼。杨雪也顾不上那许多,直接便迈开步子向着伯姬夫人的宫室行去,任由那婢女也急急站起身来,跟在自己的身后。
偌大王宫,纵然杨雪匆匆赶来,却也已然是许久之后了。
“阿韶拜见君父、阿母。”
杨雪赶到的时候,宋君和君夫人已经守在殿外了。原本澎湃汹涌的冲动,已然在来时的路上渐渐归于平静,杨雪又变成了这几日里守礼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给宋君和君夫人行了一礼。
“胡闹!”谁知,宋君还不成开口,向来疼爱子韶的君夫人却先一步呵斥了出来。
她望了望杨雪身后,除了一小侍婢外,便再无他人。皱着眉,她厉声训斥道:“傅母不再,阿韶怎敢独自出殿?!”
君夫人还未训斥结束,宋君便也已准备开口责难起来。但还未等他将那快到嘴边的话给斥责出声,便已见一侍人满头大汗的跪拜在几人的几步路外。
“君上,伯姬夫人没啦!”那侍人重重的将头刻在了满是细碎石子的地上,汗水也饱满成珠,颗颗落下。
他将伯姬已逝的消息宣诸口外,并带来了伯姬死前所留下的、最后的“守节之言”——
“妇人之义,傅母不至,夜不可下堂,越义求生,不如守义而死!”
沉默。那侍人的话落之后,四周只剩下了沉默。
宋君好似也不打算再计较杨雪的这一番破格之举了,他沉吟了良久,才最终长舒了一口气,道:“伯姬之义,贤之典范,详录其事。”
也不为宋君的“不追究”而暗喜,杨雪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伯姬那一番话,与她身后那婢女先前的劝告之言如出一辙,却只让她悲从中来——
守大节,是忠是孝;守大义,为家为国。像这般轻易的葬送自己的性命,杨雪她甚至都不懂这些女人图的、到底是个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宋君口中的那一句详细记在史册吗?
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她只觉着,自己由来都看不懂这样的女人。
也不后悔今日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冲动,她反而有些庆幸。若没有今日这一遭,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隐忍到几时去。
向着那沉沉的丢下了一句话后,便预备转身离开的宋君重重一拜,杨雪忽然便在心里悄悄做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