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睺也忍不住惊叹起来:“三足金乌啊, 这已经是多久没有见到过的景象了?”
自从帝俊太一逝去之后,仿佛就连天上的太阳也失去了某种意义一般, 不曾让人在抬起头的时候,心中生出别样的情绪, 而当此之时,这个世界上仅剩下的两只金乌,陆压蜷缩在他兄长的宫殿中,而另一位与之有所关联的叶远, 他已经是为人道的圣人, 而只要他不想, 便没有人能够逼迫他展现出前世的力量来。
太阳金焰的力量再一次在这洪荒的天空中渲染出浓烈的光彩来, 仿佛能够察觉到这种熟悉的火焰,陆压浑身颤抖地转过头去, 他几乎是恳求一般地朝着女娲轻轻道:“娘娘……”
女娲圣人轻叹一声, 她端坐在娲皇宫的上方,云彩的长袖在空中轻拂, 下一刻,只有圣人能够观看到的视野便已经出现在宫中, 不论是她还是陆压,全部都能够看得到,那鎏金色的火焰,如同那从前莅临天地的妖皇一般,遮蔽了这一整个的天空。
“你是想要做些什么呢?”罗睺又一次地问道,他的背后, 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某种黑色的旋转的雾气,那雾气攀延而上,附着到他的身体上,便变为了漆黑的修身的轻薄的铠甲,幽色的流光在其上一瞬间闪过,他从背后轻巧一探,手中便出现了一柄银亮的长|枪,长|枪的枪头上,是一种挥之不去的血煞之气,这是一柄在封神之前无人知晓,在封神之后,因为罗睺仗之以敌四圣的战绩而传动天下的灵器,而就是在方才,他便是以此器,正面抵挡住了通天教主青萍剑的剑锋,然后小退一步,虚晃一枪,以受到一定的伤势为代价,跌落了洪荒大陆,而后一路急行,以至此地。
能够将罗睺永远留在那里,那是陆压想要却完全做不到的事情,但即使如此,他也希望能够对其造成一些影响,他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是在那里有过什么样的准备,或者说,除开有所感应的阐教天尊之外,之前并没有圣人关注到此地的变化,但有些时候,一丁点的差距,说不定也会产生一种决定性的影响。
叶远一挥手,那金焰的金乌便仰天长鸣起来,它震落的火焰落在了另一处的战场上,长清正带着青城山中所有的弟子们迎战着突袭而来的魔教的子弟,那晚燕仲秋曾经见到过的巨大的船型的法器正飞行在天上,他手中的小剑并没有被叶远收回,所以他居然也能够紧靠着自己一人,抵挡了一处关键之处的进攻。
他抬起头来,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那在白日里显露出了所有形体的“大船”,一摆手,莹莹生光的小剑便划过过玄妙的弧度,悬浮在了他的身前。
“你的速度挺快的。”叶远笑着说道。他指的是魔教中人的行动的速度,在接收到罗睺传递过去的消息后,几乎就是没有任何的考虑,便开始倾巢而动起来。
“你的应对也似乎是早有预备。”罗睺也同样回答道。他不待继续看清叶远的所为,长|枪突刺,直击金乌双目,就要打断他接下来的法术!
既然说是自己绝对不会同意的作为,那么自己又怎么能够让他成功呢?他眸光冷漠,并不再看下方,淡淡地想到。
轩辕剑迅速回转,剑尖直直抵住了枪尖,双方交接之中,涟漪般的动荡极快地蔓延开来,在一瞬间的势均力敌之后,罗睺手中发力,就将之击退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掌握上了轩辕剑的剑柄,罗睺抬头看了过去,是叶远那张从来都不曾有过一丝慌张的面庞,他看了过来,眸子中闪烁着平静的坚定,然后,罗睺便知道了,对方的心志便如同他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可改易!
“好好好!”
一击而退之后,罗睺蓦然大笑起来:“我以为你还会有更多的其他的埋伏在等待着我,亏我还留下了三分的心力来关注其它,但谁又能够想到,你其实只是依靠自己,就能够与我相抗,这洪荒之中,除开那些天道圣人以外,倒也出了你这样的一个异数!”
“既如此,”叶远道:“那便让我来看看罗睺你,在除开了魔道圣人的尊位之外,那能够与曾经的道祖相抗的绝对的战力吧!”
罗睺沉下了脸来:“用敌人的伟力来印证我罗睺的能力,你这样的话,我可是不怎么高兴呢!”
双方再一次交战到了一起,一紫一黑的身影驾临在这个碎片的小世界的上方,却牵动了一整个洪荒大陆高层的注目。
蚩尤率领着地府中的军队,一路开辟,趁着魔教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地面之上的时候,他亲自领队,一洗地府在这段时间以来地颓靡局势,少有的攻城略地,夺回了从前归属于地府的城池,而直到他率军冲回了从前自己的阎罗殿的时候,他也没有遇到过那与他冲突数次的乌鸦妖怪,而正待他心生疑惑的时候,他的属下从那些俘虏的嘴里得出了黑羽去往了地面的消息。
和姬发不同,从来便没有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后台的黑羽,应该可以说是从作为野生妖怪以来,便一路斟酌着凶险行来,而现在,在接收到罗睺遥遥传过来的命令之后,他便意识到了,自己有所隐瞒的举动,应该是已经被这位魔主知晓了……如果不想在后面受到清算的话,他必须要在这次的争斗之中做出些什么来。
他收敛了自己的形体,用黑色的翅膀遮蔽住自己,居高临下一般,从更高处注视着这一整个的战场……他掠过了长清,作为叶远真正传承者的一派之主,他并不想去冒这么大的险。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除长清之外表现最为出彩的燕仲秋的身上。
金乌挥动着火焰的双翼,在它响彻了一整个洪荒的啼鸣声中,巨大的震颤的声音也愈来愈大,所有仙魔的交战的双方都忽然发现,在他们的脚下,大地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山摇地动,河水四溢,这一整个世界,所有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不断地摇晃起来!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大地要毁灭了吗?”
有人茫然无措地环顾着四周,对着一切的发生充满了不可知的惊恐,但也有人只是在微微的差异之后,依旧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场双方之间的对决之中,燕仲秋的眼神不离“大船”,那一晚的生死之间的感受并不曾那么容易消去,而对于造成这一切的所为的魔教的“少教主”他也是心有怒火,但他并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这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争,他所关注的,却是那位“少教主”的尊贵的身份,能够为这场争斗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原来你打的却是这样的主意?!”罗睺怒极而笑道,庞大的金色的大鸟从天空之上飞起,染红了全部的天空,它有力的双翅舒展,带动着它身下的世界的碎片也缓缓移动起来,这原本一直处在北俱芦洲遮蔽之中的碎片的世界,也首次完全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王母在天庭之中抚手长叹道:“这般大动作、大手笔,吾不能及也。”
“直接撬了罗睺的墙角?”准提大喜道:“人皇这一手,干得精妙,落了罗睺的脸皮,这可比元始那一击出手要来得更加的畅快!”
“阿弥陀佛……”接引合掌道。
陆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我还一直疑惑你为何还没有动用那具有极强杀伤力的太阳金焰……”罗睺低低声道。
“哈!”他抬起头来,短促地笑了一声。
“如果今日让你得偿所愿!”而后,他猛然大喝道:“那我作为这北俱芦洲之上的魔教之主,又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统领这一方之地?!”
他的声音轰动了一整个的天地,就连深深地、深深地在地狱之下闭关疗伤的平心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然后,她睁开了双眼,从长长的冥想之中回过了神来,她没有去管地府之中如今混乱的局势,而只是微微抬起头来,如同其他的圣人一般,看向了更北的方向。
“那便来战!”叶远飒然道。
罗睺狰狞一笑,笑容里泛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气,这一刻,什么算谋、什么叵测,俱都一齐被压下,他伸出右手,一朵诡异的黑色的莲花出现在他的手掌心中,片片的花瓣若有若无地舞空而下,伴随着凛冽的杀机,穿空而去。
花瓣所触及之处,就连空间也留下了被划割的痕迹。
这一阵纷乱的花雨缓缓而下,遮蔽了视线,麻痹了警惕,再然后,无声无息一般,一丁点的寒光从中穿透而来,直刺叶远的喉间。
仿佛并未察觉到一般,叶远站立在原地,不曾动作过分毫。
但其实,那朵黑色莲花的作用,也不仅仅是混淆视线的功能,它的能力,其实并非是在那柄长|枪之下,它是罗睺的护身之宝,就在刚才,化为全身铠甲的幽光,其实就是来源于此物。
也许是今天的意外实在并不够多,也许是众人的惊讶还并不足够,那点锋芒并没有在陆压撑大的眼眸之中落到叶远的身上去,他只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那一瞬间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攻击,灵魂在那一刹那间好似飘到了某个未知的虚空里,而等到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遗落了一段的时间。
“发生了什么?”他疑惑又茫然地冲着女娲娘娘看去,而后,在对方少见的震惊的神情之中,他听到了圣人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吐露出的词语:“混沌钟!”
他猛然地偏过头去,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小小的、铃铛一般的小钟从叶远的衣襟上脱离而下,它悬浮在叶远的身前,用身体挡住了罗睺蓄势已久的一击,再然后,在那长|枪的刺击之下,它晃动着自己的身体,连带着,钟声大放!
圣人之下,没有人能够完整地听完它的声音,就在方才,陆压便是在这一撞击之下,失神一刹,归来便是许久。而这,也还是因为他现在身在娲皇宫中的缘故,那些屏气凝神关注这一场战争的更多的“耳朵”,估计还有更多,不能从那扩散开来的声波之中“返回”,那些心有恶意者,统统重伤!
悠久的回音,穿透过了时光,定格在了这一刹那。
近身被镇压的罗睺定然不动,依照他的能力,本来不应该有这般大的失误,但是这混沌之宝的出现,完全超出了他对于叶远所有的预估之外,能够以人道功德之身,力敌他罗睺许久,这本来就是一件让他很是惊奇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伏羲和神农的战力几何,所以他对于这最后一位人皇的侧重点,其实是他说动了通天教主的谋略之上,但如今,他知道自己有所失误,他看错了这位人皇能力,也轻忽了他在空缺天庭紫微帝君之位的这段时间里的隐秘,如果他没有猜错,就是这段未知,才补全了这人皇在力量方面的短缺。
不,或许还有更多。
罗睺在那极短的事件中,思考得极多,他飞快地理清了自己在这一次战斗之中所犯下的错误,然后他又将这位给了他一个大“惊喜”的人道尊皇、天庭帝君,或许以后还要加上一个剑道之祖的叶远,放到了与他相同的地位上来。
虽然人道与魔道等同,但取得了尊位的人终不相同。
而现在,罗睺知道了,哪怕是那一举成“圣”中所缺乏的境界,眼前之人也再无所缺。
这是一位不论从何种方面,都足够与他们交互的存在。和他所证的“道”并无干连。
圣人,于他而言,名副其实。
虽然罗睺想了这么多,但其实现实中的时间只是微微一刹,而就在这一刹当中,叶远以逸待劳,在罗睺靠近的一瞬间,手中长剑一扬,剑尖轻点,刺在了罗睺的眉心处,再然后,他止住了动作,在罗睺眉间微动之时,他收回了自己的剑锋,然后启唇道:“如何,魔主可曾尽兴?”
罗睺看了一眼叶远,然后他同样收回了自己的长|枪,他回复了自己从前的风度,仿佛这样一件打在他脸皮上的事情并不存在一般,他轻声开口说道:“为什么不刺进来呢?”
“虽然是圣人,”罗睺道:“但是就你方才那一击,我也不可能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的。”
叶远微笑道:“如此,便已足够。”
罗睺神情莫测地瞧着他,他微微抬起了面容,笑意冷嘲道:“你可不要将我视作那些败在你的手下,然后被你放过一马,从此便会视你为友的那等存在。”
蚩尤在地下莫名其妙地心中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