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1 / 1)

陈燕贞,学习上毫无指望,看人眼色倒是颇有些天分。

他做成年级里出了名的交际花,倒不是因为他热爱交际,只是因为他只擅长这个,拍马屁可不简单吗,只要是个活人他都能聊上几句。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烂成绩是很好的掩护色,谁都不会轻易对自己起敌心,只要自己凑着对方爱听的话说就好了,在每个小团体都吃得开,简直就和喝水呼吸一样简单。

现在全班的第二性征都未觉醒,大家对性别没什么意识,在意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猜起来根本没难度。当然也有个别早恋的反面教材,都被年级主任拉去谈话了。

陈燕贞暗暗觉得,这些脑子未开窍的,年纪轻轻便以为自己懂了情爱,完全不考虑觉醒后万一开出两个a两个o,或者另一半是比自己高等几倍的信息素。一旦其中一人,鲤鱼越了龙门,走出这个破学校,飞出这个殖民星,两个人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怎么看,这都是闭眼下注的赔本买卖。

不过,眼下这都不管他的事。

陈燕贞在饭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捧着,那最排外的小团体被逗的哈哈大笑。

陈燕贞知道这些人习惯什么,在这个高位团体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入场券,成绩、家世、外貌,亦或三者兼具,自然拉不下脸来逗乐。可是,人聚在一起,便总得有个卖傻充愣,兜着底,可别让谁的话音落地上了。陈燕贞,就是填的这个漏。

殖民星与主星相比虽是云泥之别,但丛林法则在这也是照样运转。

陈燕贞打的算盘是这样:自己既然在其他方面都毫无天赋,那还不如把嘴上功夫修炼到炉火纯青。在殖民星,只要能勾结上一个高等ao,就等于摸到了打开上层阶级的门把手。关键在于,在茫茫人海中,他需要找到那把钥匙。

陈燕贞的注意力全在小团体身上,倒饭去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侧方来人。起身,猝不及防地相撞,好在他及时收力,菜饭只是稍微颠簸了下。

但陈燕贞的着力点不太对,脚踝滑稽而不幸地扭了,疼得他眉头一皱,心里直骂,操!哪个傻叉没长眼睛是吧!

下一秒,他脸上竟是毫无怒气,反倒满眼关切地问:“没事吧同学?有没有撞疼哪里?

与他相撞的是个小胖子,班里的边缘人物。平日没啥存在感,集体照都是在最角落里,被裁剪掉半个身子也没人发现。成绩还算拔尖吧,但也没那么好。从没见他融入过任何圈子,总之就是性情古怪的一人。

料想是不会与自己找茬的,陈燕贞下一句我也没事都在嘴边了,对方却竟然完全没给台阶下。

“看着点路好吗?”

冷冰冰轻飘飘的一句,对方就端着饭盘走了。

陈燕贞几乎是满脸空白的在原地,直到发现前面的小团体都快走没影了,才忍着疼赶紧追上去。

什么意思?这个死胖子!

自己和他无冤无仇吧?至于这样撒泼吗?

陈燕贞绘声绘色把刚刚的事演了一遍,逗的众人乐不可支,没人关心他有没有撞伤,只拿他当玩笑,陈燕贞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他跟着一起笑得欢,心底却满是愤恨,恨不得把那胖子吊起来打一通。

可命运就是这么作弄人。

他们每月都有例行的座位调换,为的是让同学们多互相熟悉,也打破一些感情过于要好的小团体。

陈燕贞人缘好,一般来说根本不用担心和谁换到一起,毕竟他好坏通吃。

这次偏偏换到和那个死胖子一桌。

陈燕贞春风满面地找到学委,对方却告诉他这是班主任的意思,这次不能帮忙操作。

陈燕贞青筋一跳,转而去给班主任卖萌,可平时对他像对亲儿子一样的班主任现在也不买账了──说是小胖的妈妈来找过老师,叫班主任多关注关注,带小胖融入一下大集体。

啊?所以,那本来就是叫您老多关注吧!把教师的活交给我来做算什么事?我又不分你工资!

陈燕贞拍拍胸脯道:“哈哈!您老就放心交给我吧!我的社交牛逼症是会传染的!”

班主任乐呵呵地戳了他几句成绩的痛点,陈燕贞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了。

走回教室的路上他才有点绷不住,整张脸都少见地垮下来,但没走两步,遇到熟人,脸上立刻换成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这已经成他的身体反射了。

回到班级,为了下周换座,同学都在理课桌了。

陈燕贞不舍地抱着同桌摇啊摇,对方也假惺惺地嚎哭说怎么办啊离不开你啊老公,看得周围的同学乐个不停,一个两个打趣说恶心死了别卖了!磕不到磕不到!

鸡飞狗跳之中,小型搬家算是完成了。

陈燕贞正式和小胖成了同桌。

对方早早就在桌上趴着了,可能是因为不需要和任何人交流的原因,太过快速地完成了搬运。只见他一只手里捏着浅绿色的电动小风扇,鸟窝般的脑袋落在两臂间,身体随呼吸一起一伏,在小睡了。

哼哼,跟猪一样爱睡。

陈燕贞的面具也懒得维持,反正对方又看不见,他盯着那人圆成山丘的后背,脸上少见地流露出真实的鄙薄。

晚自习开始了,周五总是气氛躁动,窃窃私语声频频。

陈燕贞打算做点好玩的事打发时间,他最近发现学校的作业纸很适合画画,棕灰的底色显得铅笔印不明显,巡逻老师不会轻易发现他在试卷上不务正业。

小胖醒了,也不知刚刚是不是在装睡,他吸了吸鼻子,拿出作业卷开始写。

是数学,陈燕贞忍不住去瞟。这真的忍不住,在搞明白一个人之前,陈燕贞就会一直偷偷观察,这是他自己完全没意识到的不良癖好。

嗯?真假的?……字写这么好看?

陈燕贞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数学卷上还能看出字好,也是没谁了。

萧明哲,名字栏里三个字跟钢笔写的艺术字似的,一弯一勾都是笔锋。俗话说字如其人,陈燕贞汗颜了,想着,这怎么看也不像啊,锋芒毕露的,难道这王八的身躯里还有颗霸王的心?

陈燕贞收回视线,莫名其妙地有些走神。准备继续画画,桌子却老是被撞得一抖一抖的。

可能是哪个桌脚缺了护垫,平衡不好了,只要他俩谁一动笔,就会让两张桌子互相撞。

陈燕贞去看了下自己的桌脚,是对准了地面的线的,那就只能叫对方动了。

“萧明哲,你把桌子靠紧一点我,就不会晃了,否则咱俩都没法写……”

还没说完,萧明哲直接把自己那桌往旁边一拉,椅子也跟着挪了个身位,两人的桌子间赫然一道沟壑。

陈燕贞愣在原地,离远的萧明哲已经又趴回去写数学了。

无语死了。陈燕贞拧着眉转回去。

砰砰砰,砰砰砰,萧明哲那桌子悬空的一脚和地面频频相撞,陈燕贞拿着铅笔画着,根本没法专心,擦了又改,恶狠狠地内心腹诽,怎么?萧明哲是在炫耀手劲很大吗?桌子都要被创飞了!没看见别人都被他骚扰得没法安心做事吗?

就在陈燕贞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广播突然响起,紧急疏散的铃声响彻教学楼。

同学们好像习惯了似的,嘴里抱怨着,却不紧不慢地起身,大多都带着作业和笔往门外走。

“哎呦,有完没完了,情侣一到春天就会发情的吗朋友们?”

“对啊我靠,打啵能不能到学校外面打啊,我就差最后一道大题今天数学卷就写完了啊,好烦。”

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往楼下跑。

陈燕贞往回看,萧明哲还在原地写着题。

“你不走吗?”

萧明哲只抬头看了一眼他,没说话,视线又落回卷子上。

切,不走拉倒。

陈燕贞转身就不管他了。

意外在校内觉醒第二性征,一般是早恋情侣在校内做亲密事时,不自觉地诱发觉醒了。

这里的学校,基本不会出现b级以上信息素的ao。beta就不谈了,根本没法生产这种东西。

导致的结果是,学生间一旦觉醒出ao,便很快失去理智,无法自控的低等信息素乱喷一汽,催情的效果使他们变成只知道做爱的禽兽。

若是不及时撤离其他学生,一旦催情效果传播到整个楼道,那就做什么都晚了。

在这所学校,不是没有发生过。据说那是在十几年前,满地都是匍匐着耸动的躯体,被迫觉醒的ao把尚有理智的beta压在地上,所有人都变成精液淫水的奴隶,老师们前赴后继地上去阻止,也只有被这蠕动的人群吞噬的命运,尖叫呻吟的响动惊动了大街上的行人,这才叫来数辆消防车,全副武装的消防员用那炮一般高压水枪,像驱赶牲畜似的把粘在一起性交的人群冲开。

紧随其后的是戴着防毒面具的新闻记者,无数闪光灯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

医护人员只有挤开这些不断伸进的镜头,才能赶到地面上的学生身旁,一个个检查呼吸。

那一届的学生老师,这所学校,将永久地被钉在耻辱柱上。

涉事的教师们全部离职,意外怀孕的学生们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谁,中途辍学去生产的平均每个班占九分之一,留下的学生们诊断出大大小小的精神创伤,最后几乎全部休学转学。

从此之后,好像有人才终于意识到,殖民星再穷预算,也得给学校装警报器。

事实上,这笔拨款应该早几十年在殖民星学校刚建成时就起效了,但谁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呢,新闻里大多是受害者泪流满面的哭诉和批评家对学校公职人员或对那对事发情侣的正义声讨,好像将情绪发泄在这些罪人的身上就能抹去那回归兽性般的群交照片,使所有人的理性重回高峰似的。

再等数年,灾难所留下的恐惧便只空洞地流传于坊间,新生代的降临标志着新的书页翻过。过去的,无论墨迹多么深刻,也只能透过薄薄的纸页,才能隐约看见于下方涌动的印迹。

此刻,陈燕贞与同学们都撤离到了操场上,大家插科打诨地玩闹,陈燕贞看着全身隔离服的专业人员在一边走过,拿着传感器进入教学楼,搜查信息素源头。

班主任这时却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陈燕贞有不好的预感。

“萧明哲呢?”

陈燕贞答,“他还在上面啊。”

班主任柳眉一拧,嘴角急得抽了下,“你怎么不带着他下楼?!快去,把他找下来!”

陈燕贞愣住了。

这不是违反校规吗?任何人在撤离后不得以任何原由返回教学楼。

班主任却好像更急了,“愣着干嘛?快去啊!”

他拍着陈燕贞的肩,把他从大伙里拎出来。

陈燕贞回头,直觉这是不对的,可是没人发现他这边的动静。

他跟所有人都熟是不错,但他没有那种关键时刻替他出头的朋友。甚至没人在乎他突然被班主任带走是为了什么。

“快去啊,老师在这里等着你们,快走吧。”

班主任在离侧门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摆摆手让陈燕贞进去了。

现在教学楼里的铃声还骤响不息,教学楼外阳光明媚,衬得内里黑暗的侧门像是恶魔的口腔,一旦走入其中,陈燕贞就有种回不来的错觉。

可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班主任是原因之一,他更不想让别人对他产生自私又不负责的印象。

没事的,陈燕贞安慰着自己。怕黑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他一个人走在展示着历任校长的光荣走道里,平日满是学生的廊间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夹杂在警报声里回荡。

终于爬上四楼,陈燕贞环顾四周,看来检测人员还没查到这里。

他走向自己班级,刚路过厕所,余光闪过了什么。

陈燕贞浑身僵硬了,他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转头去确认,但他下意识地这样做了。

他于是看见了,厕所内,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人。

陈燕贞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看着那具躯体还在空中,钟摆一样微微晃动,可能是刚吊死不久。

哦不,他认得这个人。

陈燕贞认出那是隔壁班的早恋情侣之一,他认得他,甚至早上刚打过招呼,对方还告诉他,谈恋爱有助于美容,被陈燕贞一记白眼逗笑了。现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只留下了面对生命消失时最后的恐惧。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荒谬像是恐怖分子的枪管指向他,毫无道理地将死亡二字印在他眼前。

他的脚步后退产生了动静,在从厕所门外看去望不到的死角,一个人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这时,陈燕贞才惊叫出声,此刻,活人的存在甚至比死人更吓人。

因为,那代表,这就是凶手。

陈燕贞膝弯发软,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是大脑空白的,根本想不到如何移动脚步。

“不要过来!!!”

那人真的停在那了。

“陈燕贞?”

陈燕贞心脏都跳到胸口了,急速呼吸了几口才看清了那人的真容,是那对情侣中的另外一人。

陈燕贞也认识他,他俩甚至更要好,是一起打过街游的关系。很难想象,那操纵细小游戏手柄的手,只要扭转方向,就可以杀死另一个他们的同学。

“你……怎……你干了什么……?”

陈燕贞难以组织语言了,他即使再能说会道,也从没有面对过这种场景。

“啊……”那人耸了下肩,垂下目光,“因为……我好像是beta啊……”

陈燕贞脑袋嗡嗡转着,“什么……意思,就因为这个,你就把……把……”

“不是的,你误会了。”那人竟笑起来,“本来,我们都说好了,‘如果我们的性别和信息素配不上对,注定要分开的话,那就索性一起死吧。’这样。”

“但,唉,怎么说呢?我还是害怕了,果然死啊自杀啊什么的不是闹着玩的,在最后踢凳子的时候我没下脚,数到三的时候,他就已经悬空了,而我还站在旁边另一把椅子上。可能是因为看到我背叛他了,最后才是这副表情吧……真是对不起他啊……”

陈燕贞哑口无言地听完,愣怔道,“……你这是杀……”

“我没有!!”

对方瞬间暴怒,破了音地大吼:“是他自己做的!我没有逼他!!我没有杀他!!”

那人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把美工刀,朝陈燕贞这里走来。

“呵呵……这样吧,让故事换一种结局吧,你不是和谁都巴结吗?这样就方便太多了……事实上,你其实暗恋着我的男友,但今天终于因爱而不得的嫉妒,对我们两下了死手,我因为正当防卫误杀了你,怎么样?”

陈燕贞面色惨白地后退,那人却愈发加快脚步,眼看举着刀就要刺来,陈燕贞爆发求生本能,双腿打着摆子硬是跑起来,朝走廊的另一端逃。

他被恐惧冲昏了头,嘴里不知喊些什么,只想着他还不能死。

突然,身后传来“咚”的一阵巨响,陈燕贞还没反应过来地继续撒丫子跑。

“喂,停下,别跑了。”

陈燕贞猛地回头看,竟然是萧明哲。

举着刀的疯子已经被一棍子砸晕了,那棍子甚至只是教室后放着的拖把柄。

“哈……哈……”陈燕贞扶着墙,惊魂不定地喘气,“谢谢……我天……谢谢你……”

萧明哲点了点头,将拖把柄和拖把头合体,再拿出不知哪里拆下来的塑料绳,将晕厥在地的人双手背后,绑在一起。

陈燕贞脑子还没缓过神,靠着墙发虚地蹲下来,看着萧明哲走进走出地处理。

“另一个人呢?”

陈燕贞意识到他是在问厕所里的那人,“吊,吊死了。”

萧明哲顿了一会,说道,“那些人上来会处理,我们先在这儿等吧。应该会找我们谈话。”

陈燕贞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又摇摇头,“那个,其实,班主任叫我上来是找你来的……”

萧明哲似乎本来还想继续进去写卷子的,听罢又折出来,走到陈燕贞身边,“那走吧。”

看陈燕贞盯着他愣住了,还以为是他走不动,萧明哲伸出手,“拉你一把吗?”

陈燕贞看那只手,宽厚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知怎的,让他想起很久以前,当他还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时,父亲的手也曾这样向小小的自己伸来,一把就能拉起他,能将他举到脖子上,于是他就像被大山托起,飞在天上似的,鸟儿与云都是他的朋友,从不害怕孤身一人,那是最快乐的日子。

他将手放到对方手里,借力站了起来,两人的温度短暂交换了片刻,陈燕贞站稳后,萧明哲就收回去了。

陈燕贞看他不动,也没想起来要走。

直到萧明哲开口:“你怎么了?”

陈燕贞疑惑地看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确实晕晕的,想什么都慢半拍。

“你在发热,你不知道吗?”

听萧明哲这样说,陈燕贞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额头,但没摸出什么,可能因为他手也是热的。

“我不知道。”他如实说。

额头贴上了什么凉凉的东西,是萧明哲的手掌,陈燕贞感觉挺舒服的,脑内昏沉着,下意识蹭了蹭,那手心又很快收回去了。

“你是发烧了,应该是近距离接触了信息素的原因。”萧明哲下了结论,“你可能要觉醒第二性征了。”

“……什么?”

看陈燕贞懵着的样子,萧明哲叹口气,拉着陈燕贞往楼下走。

被牵着的陈燕贞还是晕晕的,想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观察这么仔细,怎么一下子就发现他发热了?一般平时都是反过来的,感觉怪怪的。

下楼明明和上楼是一样的路,陈燕贞却觉得格外短暂,好像一瞬间就走到了明亮的门口,班主任还在那等着他们。

“怎么这么久!陈燕贞你这小子,找个人都能把我急死了!”

陈燕贞被骂了也笑嘻嘻的,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萧明哲先说道:“楼上的情况可能需要我们两个被带走调查,但先要带陈燕贞去医院,他应该快要觉醒了。”

老师惊了下,立马接道:“好,好,明哲你先去医务室那边歇会吧,我开车带他去医院。”

萧明哲点头,朝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陈燕贞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知怎的又走神了。

“看什么呢,燕贞!快跟上。”

陈燕贞小跑着跟上去了,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医院是熟悉的消毒水味,明明是工作日,大量的人流在医院大厅穿梭,每张脸都是行色匆匆。混乱中存在着某种秩序,仿佛这里是独立运转的小世界。

班主任比他更加晕,先去哪里都没方向,可能是还没有孩子的原因,看来是很少来医院。

陈燕贞带着班主任去自助挂号机排队,快排到了,班主任才想起,“哎呦,你身上没医保卡吧?叫你父母来送一下?”

陈燕贞却说不用,他在机械屏上一阵操作,人脸识别认证成功之后,机器的出票口吐出一张带二维码的纸片。

陈燕贞解释说,“这是临时凭证,今天之内可以直接当医保卡用。只要不做手术,小毛病可以拿这个看,比较方便。”

班主任惊异道,“现在这么方便了?看你小子平时不怎么生病,对医院倒是挺熟悉啊。”

“嗯……家里小弟经常要跑医院。”陈燕贞视线一直停留在屏幕,等机器吐出挂号单,他一扯,“好了,走吧,我们在二楼。”

班主任突然接到电话,他们在电梯旁等了一会,班主任神色逐渐凝重,挂了后便说,“燕贞,老师得回学校去一趟,你一个人可以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父母联系一下,让他们过来陪你。”

陈燕贞点点头,玩笑道,“没事啊,反正您老在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班主任又气又笑,拍了拍他头,很快离开了。

只剩他一个人,到了二楼,第二性征鉴定科,人山人海,前面的坐着,后面的站着。

他找到了位置,这里大多都是家长陪来的,一个人的座位空着也没人坐。

陈燕贞百无聊赖地看着叫号屏幕,他是六百多号,现在才叫到四百,估计要等两个多小时。

视线放在地砖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陈燕贞出人意料地沉默。或许这是他性格原本的样子。

对面坐着个男生,妈妈陪来的,大概是烧得很难受,一个劲地流眼泪,一会儿说疼,一会儿说饿,他妈妈拍他的背,说着安慰话,往男生的额头亲了亲。

陈燕贞开始观察这个男生。

校徽不是这里附近的学校。脖子上有红痕,意外觉醒,远地方赶来的,因为只有这里的中央医院才有鉴定科。就是说,他们大概率不知道……

陈燕贞开口道,“五楼有家餐厅,你们可以去一个人打包吃的。”

对面男生的妈妈抬起头,发现陈燕贞是在和他们说话,愣了会,向他道了谢。男生不愿放妈妈走,她有些犹豫,陈燕贞说会帮忙看着的,她才快步去了。

热腾腾的饭菜香随着妈妈一起回来,男生终于把眼泪收回去,果然食欲可以缓解悲伤。

陈燕贞后知后觉地也感到了饿,捂住肚子。突然眼前递过来一个馍,是男生妈妈递来的。

“吃吧,孩子,肉馅的。”

陈燕贞推脱了下,还是接过来了,咬了一口,点头,和那个妈妈说,好吃的。

男生妈妈对他笑起来,陈燕贞不再多看,继续吃自己的馍。

很快男生的号叫到了,他妈妈收拾东西,赶紧带他往里去,一对母女在这空出的位置上坐下了。

陈燕贞只觉得吃饱了更晕,耳边都是妈妈爸爸我难受,上方是遥遥无期的号码,他站起来,往自动扶梯下去,一路走到医院楼外,后方的小花园。

正是尴尬的季节,园子里的树有些黄的,有些秃的,还有些仿佛从没经历过寒冬似的翠绿。树下的长凳,或站或坐的病人,头发花白的老人和黑发的年轻人,年龄外貌在这都失去了意义,只要病号服在身上,死亡就在每人逐渐清晰的终点,善意地等待。

“死人?”

陈燕贞惊得一激灵,转头一看,真的是熟人。

女生满头散发,一身单薄的蓝白条纹服,惨白的肤色上有两只大眼睛,过于消瘦,显得眼窝深深,两坨胭脂色的红晕在颊边,很不自然,也许是涂的化妆品。

她难以置顶地瞪大双眼,下一秒指着陈燕贞大喊。

“你个傻逼!死人!我艹!我以为你他妈的死外边了!”

整个园子的路人都被八卦的味道引来视线,陈燕贞慌不择路地去捂她的嘴。旁边轮椅上的老头老太都投来不赞同的目光,明显误解了什么。

“嘘!”陈燕贞一手捂她,一手竖起食指,“别污蔑我!”

女生一把抓过他手,“走,换个地方说,你要是再敢玩消失我直接把你杀了。”

陈燕贞还在反驳,“我没有……你松手……”

他脚步发虚,女生倒也不客气,只把他拉向医院园区的另一边,远远经过大门时,救护车和警车的笛音交相呼应。

陈燕贞和她都朝那看去,他认出其中被警察压下车的,就是之前被打晕的疯子。

“又是我们学校的事儿?”她问。

陈燕贞看向她,刚刚还满腔怒火,现在却双目冷漠地望着远处。

这时,陈燕贞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得紧张,“你不该对医生撒谎的。”

“怎么能这么说呢?好伤心啊,小贞,姑且我也算是在积极配合治疗吧。”

她微笑着看他,那笑只是面上的,不及眼底。

“我刚刚见到刑薇了。”陈燕贞提高音量,“不要再假扮她了,刑笑,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这样下去,你们的情况恐怕会越来越坏。”

刑笑似乎乐到了,“啊,你才发现?呵呵……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小贞,你和那些伪善的大人也没什么区别。”

陈燕贞抓着她,“她有多久没有出来了?”

刑笑耸耸肩,“她还好啊,你不是刚刚还见到了她一会儿吗?但,自从我转院到这里以后,你每次见到的其实……都是我。”

陈燕贞惊愕地看着她,她忍不住大笑起来,“信了?骗你的!因为~我也不记得了!哈哈哈哈哈哈——”

陈燕贞脑袋发痛,他有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又加重了?现在一共有几个人?”

刑笑涂着油的指甲抚在嘴角,眼睛望着天,“唔…我也不知道啊,毕竟,医生都在说我正好转呢~”

刑笑眯起眼睛,笑得灿烂,“都消失了,会不会更好呢?”

陈燕贞一把敲她头上,“好个屁好,把刑薇换出来。”

刑笑表情不变,呵呵道,“始乱终弃的臭男人呢。顺便一提你是beta,不用去测了,不客气哦。”

陈燕贞一脸懵逼地愣在原地。

对面的人一个恍神,抬头,满眼难以置信,“死人!你怎么在这里!”

陈燕贞还在突如其来的宣判里愣神,问她,“刑笑是a或者o吗?”

刑薇两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天呐!男人!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第一眼见我就问刑笑的事!”

她抱起双臂,“不过是没错啦!刑笑前几个月觉醒了a,还好像挺高级别的信息素呢,医生们都想问他问题,都不管我了,搞得我好难受哦。”

陈燕贞哭笑不得,把刚刚刑笑说的都跟她解释了一遍。

“哈?!难怪呢!我在想呢,死人酱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臭男人哦,怎么会隔了四个月还不来看我呢~我都和医生说过咱们两个可是世界上最好的besty呢,耶耶~”刑薇笑嘻嘻地,把两只手都枕在耳边,身子也摇晃起来,看来很满足了。

陈燕贞点着她鼻子提醒,“重点不是这个,你得跟医生说这件事,记住了?刑笑有时候会模仿你,别让她一直瞒着医生做这件事,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从以往的经验看起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你要提高警惕,照顾好自己,懂了?”

刑薇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一直“好~好~”地,心情特别阳光明媚。

直到看到陈燕贞手里的挂号单,才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大叫一声,“啊!死人酱!你是有什么病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去看?”

陈燕贞总是被她的措辞搞得很乐,摆手说不用了,如果刑笑是高等a的话,嗅觉不会出错。

“而且你们巡房的时间快到了吧?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否则又要被护士长说了。”

刑薇要感动哭了,她总是情绪过于丰富,依依不舍地和陈燕贞挥手告别。

陈燕贞目送她走远,在原地叹了口气,看向医院大门口旁的圆钟,自己的号估计早就过了。

他又摸了摸额头,似乎已经退烧了。确实不是分化成ao的症状。

于是,理应是人生第二次的转折点,父母都满怀期待的一刻,在两年后才会迎来的分化大典,他就这样,在莫名其妙的一天下午,草率地分化完了。

而且是平平无奇、毫无转机的beta。

哈哈……陈燕贞看着夕阳,自嘲地笑了。

倒是一如既往地符合他的风格。

陈燕贞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十点。

班主任本想让他父母来医院接他回家休息的,但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只好随警察和医院那边都处理好,再来找陈燕贞。

回学校的路上,陈燕贞想起来自己也是目击证人,竟然没被问话,也是奇怪。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假装睡着了,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周五晚上不熄灯,陈燕贞进门时,他舍友都聚在一快儿拿着某人偷偷带的游戏机打电玩。

陈燕贞一看是他拿手的,浑身的疲惫立马飞走,立刻挤进去大呼小叫,他们宿瞬间分贝骤升,超进化成全走廊最吵的寝室。

宿管阿姨和她那标志性的高跟鞋闻讯赶来,还好有人反应快,拽着游戏机就往一楼窗台外的草丛里一扔,大家的惊叫还都卡在喉咙里,看见推门而入的阿姨都瞬间变成了呵呵哈哈阿姨好。

阿姨搜不出什么,只好警告了他们一番,在一众“阿姨晚安,阿姨明天见,阿姨我爱你”的问候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之后他们一整个宿都穿着短袖短裤翻出一楼阳台,在草丛里翻来找去,差点那位游戏机机主发疯要把抛掷冠军给手撕了,最终某颗草垛间,陈燕贞哇地大叫一声,在下水道的栅栏间发现了卡住一半没掉下去的游戏机。

有惊无险地把游戏机解救出来,游戏机机主抱着陈燕贞又哭又叫,后者被夸得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一只满是黑泥的手险些摸到鼻孔里,一群人就这样,又被宿管阿姨突袭了。游戏机惨遭光荣没收。

一宿舍的人没了游戏机,又从不知哪里摸出来了扑克牌,一晚上不带消停的,洗完澡躺到床上时,陈燕贞还笑得直不起腰,吵得旁边床的室友爬过来掐他,几个人闹了一会,终于吵不动了。

陈燕贞擦眼泪,笑出来的,躺在床上看漆黑的天花板、隐约映来的月光,在迷蒙之中,渐渐睡着。

之后的日子像白开水一样,寡淡平凡的每一天,就像那场意外从没发生过一样。

陈燕贞留心了下,关于那天教学楼里发生的真相,同学间有各种版本的传闻,但没一个是靠谱的,那位当事人的去向也没了后文。

萧明哲也还是那副样子,随着天气愈来愈热,这人打瞌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陈燕贞老是忍不住在他睡着的时候盯他。

别看陈燕贞表面毫无表情,实则他的内心戏极其丰富。

——原本就是胖子一个了,再老睡觉不动动,谁知道又要长出多少肉来!以后体胖身子虚,病死你!

他又转念一想:哼,叫你之前不和我搞好关系,我现在不提醒你,看你以后有的好受了。

陈燕贞不是很想让注意力老在那人身上,但耐不住两只眼睛总是背叛他。

这时,语文老师突然抽到萧明哲。

陈燕贞一个激灵,看萧明哲迷迷糊糊地从书里抬起脑袋,明显不知道和周公谈天说地到哪去了!

怎么办?但自己也没怎么听啊!到底在讲哪里啊!?

陈燕贞哗啦哗啦地翻书,不知道如此焦急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好像比自己卡在全班面前还要浑身冒热似的。

谁知,萧明哲看了眼黑板的板书,又低头看了眼课本,就把中心句给找到了。

老师摆摆手让他坐,继续上课。

萧明哲撑了一会,很快又趴下睡去了。

陈燕贞彻底呆了,这人真是神奇。

其实,他有某种直觉,萧明哲应该知道自己在老是看他。这倒不是陈燕贞自恋什么,因为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萧明哲对视线的感知比他想象中要敏感。

是上次默写的时候,陈燕贞自觉空的也有些太多了,家长会近在咫尺,还是得想办法作点弊。

他照以前的习惯偷偷去斜眼看同桌的。这得看运气,有些人和陈燕贞平日玩的好,一到考试就是泾渭分明,拿笔袋或者胳膊啥地将他视线整个封死,陈燕贞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尝试风险更大的作弊动作。

可没想到,萧明哲不仅不挡他,陈燕贞的眼神一往那边飘去,萧明哲就似有所感地将本子往他这一推。

吓得陈燕贞眼睛都瞪大了,手上的笔反而不动了,还得萧明哲提醒他时间快到了,陈燕贞这才卯足了劲地抄。

拿回默写本的时候,陈燕贞打开一看,抄的都是对的,萧明哲真的没耍他。

我的天。

陈燕贞还以为是一次特例,谁知道后面次次考试都这样,还有老师找他说最近有进步、挺好的继续保持,搞得陈燕贞都不敢抄了,这再抄下去不得抄成全班前十去了,那还得了!

陈燕贞几次被刷新了对萧明哲的认知。

现在他再看萧明哲,这尊大佛身旁仿佛常年环绕着圣光。

以前跟萧明哲坐同桌的,都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啊?之前怎么从没听人说过呢?

现在陈燕贞都有些懊悔了,虽说那些“胖子死胖子”的都是在心里叫的,但总归是不太好。好像给别人的私聊备注名那样,改来改去的虽然没人知道,但陈燕贞就是乐此不疲地给所有人起绰号。

顺便一提,萧明哲在他心里现在是这样:星星我同桌-字好看的-心软的神-弥勒胖胖星星。

陈燕贞一直在思考有什么机会能回报萧明哲,拿人手软总让他浑身怪不舒服的。有时候想的有些太入神了,连和名人小团体吃饭的时候都会走神。

陈燕贞嚼着嘴里食不知味的米饭,眼神看在远处一个人吃午饭的萧明哲身上。

一个人吃……会不会很孤独啊。但他可能喜欢这样呢?好吧,你高兴就好。

唔、明明好像吃得也不多啊,为什么那么胖呢?

是因为走读的原因吗?难道回家会吃很多零食的那种类型?所以午饭都吃不下了?

可恶啊,给我忍住啊!

“陈燕贞?你小子看谁呢?”

“额啊??”陈燕贞嗖地一下回头过来,脸吓得通红,“没、没啊!”

“嘿,还撒谎呢!是隔壁班那个转来的美女吧?”

陈燕贞才发现远处有个陌生脸孔的女孩,是隔壁班那起事件后,新转进来的女生。

“好像叫萧明玉来着,”饭桌上一个绑着花发绳女生说,“她应该校服还没拿到,穿的还是以前女中的校服……唉,我也好想穿穿看那种的啊~感觉她们的裙子比我们学校的好看多了!”

旁边戴眼镜的男生泼冷水,“你还是算了吧,腿短的穿裙子也不好看。”

“你说什么!?”

陈燕贞总觉得那转校生挺面熟,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很是奇怪。饭桌上没了他做捧哏角色,话题很快尬住了。大家于是把矛头又怼向陈燕贞。

“燕贞~别看了,人家那种对beta不会感兴趣的啦!”

陈燕贞愣怔地转回头来,大家看他呆住的样子,一股脑的哈哈大笑。

怎么回事,他们全都知道了?陈燕贞感到奇怪,明明他好像谁都没告诉啊?

谁都没有关心过他那天到底去哪了,他根本没有机会提起这件事。

但陈燕贞还是进入了习惯的模式,嘴角一弯,傻呵呵笑,“嗨,追不到还不让看吗?看看又不收费,呵呵呵呵……”

“神经!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哎~受不了,说法好恶心啊~”

“我们是提醒你别养成不良习惯嘛,小心以后她谈到的男友过来暴揍你哦——”

陈燕贞又不甘地贫了两句,惹得饭桌上气氛活络起来,他也一起笑起来。

倒饭去的时候,陈燕贞再往那个一个人的身影看,却找不到了。萧明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有看到自己笑得跟个傻逼似的吗?陈燕贞甩甩脑袋,想什么呢?

回到教室午休,大家都在做作业,平时在午睡的萧明哲竟也不见身影,陈燕贞在位子上磨蹭了会,决定去上个厕所。

他其实最近一直对那里有阴影,有时候做梦也会再次梦到那天的场景。但怕有什么用呢?况且他想不到能和谁说这件事。他只能减少喝水的频率,尽量每天回宿舍再去上厕所。这对他来说不算难,小学的时候他就天天这样。

可今天饭桌上说的有些多了,嘴巴一干忍不住喝了汤,这下不去不行了。

陈燕贞撒完出来脸色有些发白,他不敢看镜子,总感觉背后有东西在晃荡。

一时间不想回教室,他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待一会。

教学楼顶层是部分开放的,有个装修精致的小阁楼,一般是被陈燕贞熟悉的那些名人小团体轮番占据了,但也有另一处偏僻的角落,由于离垃圾管道比较近,平时满是臭味,没什么正经人愿意来这儿,倒是给陈燕贞捡漏了,毕竟上一个假期整改后,这里的垃圾管道就弃用了,似乎到现在还没什么人知道。

这里通往顶层的楼梯是螺旋状的,在走到一半时,没有暴露在外部的墙面便开始出现字迹。

是历届不知名的学生们写下的——

考个好大学!

决定下辈子投胎去主星

好想养猫啊——

整容!和豪门结婚!每天吃吃吃睡睡睡

牛逼

希望父母身体健康~

各位情侣请别在放学后打炮,值日生会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毕业后要一起去环宇宙旅行哦哦哦!

阿丽,在另一边也要天天开心

……

还有情侣画的情侣伞,伞下的两个名字已然泛黄褪色,不知他们还是否像伞下那样并肩,是否还像一旁的配字所说,小杰小怡,一直一直在一起。

登上最后一节楼梯,陈燕贞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看见久违的蓝天白云,即使是殖民星模仿主星的大气层所造的人工天气系统,也已足够心旷神怡。

如果肉眼无法分别真假,是真是假还有什么重要呢?

陈燕贞看着那逼真的晴空,单纯地感到快乐,那是他此生第一眼就看到的天空,对他而言就是真实的,是“天空”的全部含义所在。

走过一小段露天廊道,陈燕贞接近天台的铁门,突然,门朝他打开了。

陈燕贞吓了一跳,没想到中午还有其他人在这。

那人跨出铁门,陈燕贞连忙低头。

白皙的小腿进入视野,陌生的校服裙摆随之晃过,陈燕贞下意识往上瞥了一眼,正巧和对方碰上视线。

是中午谈论的那个转校生,萧明玉。

女生那宛如瓷娃娃一样精致的眉眼让人感叹造物主的偏心,当她朝他微笑时,阳光拂过那蝶翅般的睫毛,陈燕贞愣愣地呆住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好。

萧明玉浅浅地点头,侧身朝楼梯下去了。

陈燕贞盯着那个墨发披肩的背影,想到,无论是从外观还是教养来看,她都绝非平凡人家之女。

就如饭桌上那些人所说,陈燕贞根本没可能。即使他很想抓住机会扶摇直上,这种已经开过眼界的上层人不会给他机会。剩下的捷径,就只有身边这些还未觉醒的土包子。

可恶,为什么自己不是alpha或者oga?

陈燕贞皱紧眉头想到,即使信息素的等级稀烂,ao最后也还有耍无赖发情逼着对方和自己上床标记这一招可以用。可普通的beta连发疯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逃避心理作祟,这几天都没细想过,现在他才堪堪明白,只觉得倒霉又懊悔。

若是时间再拖久一些,说不定班里和年级里都会知道他是“提早觉醒的普通beta”,冠上不检点的帽子不说,找到肥大腿的希望也只会越来越渺茫。

现在可不是什么悠哉悠哉的时候了,他得抓紧行动。

据说,高等ao在觉醒前往往是有迹象的,比如身高突然拔高,五官逐渐长开变得明艳勾人,或者脑部发育,成绩在某一时段突飞猛进。

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以陈燕贞的观察和班主任那里套来的信息,每个年级的上层小团体里,总会更容易开盒出相对高等的ao。

眼下他和小团体的关系还算不错,难道现在就要下注了吗?

陈燕贞摸着下巴,还在盘算挑哪个白菜拱。

边走边想地到了小天台之上,这里横竖也就几十平米的样子,没墙的地方都用铁柱子封起来了,不知名的鸟儿三三两两停在上面。

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偶尔夹杂学生间模糊的嬉闹声,分明应该是平缓宁静的气氛,陈燕贞却突然间捕捉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喘息。

那喘气太过急促,好像是热得不行了似的。

陈燕贞寻声看去,在他的不远处,接近视野的死角,有一个敦实的背影正靠着排气管旁的墙壁微微起伏。

呃。陈燕贞顿时有个不好的猜想,难道这人是在撸?在天台?

而且这身形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陈燕贞翻眼一想,但反正自己都分化完了,不怕信息素,再说也许对方是哮喘呢?

“喂,同学,你咋了?”

走近几步之后,那人大吼一声,“别过来!”

只见他回过头来,那张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一片赤红,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眉间拧着,像是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陈燕贞呆住了,真的是萧明哲!

萧明哲胖是胖,但实在白,平时白得跟反光板似的,在体育课次次都躲懒,远远看去就是树荫里的一团雪球。

现在好了,浑身发粉发红,添了血色,比寻常那貌似瓷做的活佛,倒是更像个活人了。

陈燕贞很快回神,“哎呦,你等着!我去叫老师──”

“不……别去!”

“为什么?”

“别……求你……别去……”

萧明哲急了,陈燕贞从没看见过他这么失态。往常好像什么都吓不倒这人,现在却是两手撑地,半扑在地上请求。

“你确定?”陈燕贞在原地僵住,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但萧明哲似乎已经没力气回答了,他只是大口喘息,匍匐在地上,离陈燕贞五米远的地方。

陈燕贞突然想起,既然萧明哲挣扎的动静这么大,刚刚下去的萧明玉难道没有发现吗?

嗯?等下?陈燕贞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的名字居然只差一个字。

兄弟姐妹?不会吧……陈燕贞很难把这两人联系起来,外形天差地别,不论是血亲还是陌生人,都无法想象他俩有所交集,更遑论是引发“觉醒热”的……那方面的联系。

“我碰见萧明玉刚刚下去。”陈燕贞顿了顿,问,“你惹了她了还是咋了?怎么搞成这样?……”

他不禁脑补,萧明哲是不是对转校生一见钟情,约人来天台告白?

——一个胖嘟嘟的脸满脸娇羞地道:“你看,我俩名字都这么像,肯定是有缘……”

貌若天仙的女生也红扑扑的脸,却娇声说:“去死吧!肥猪!”

然后萧明哲打受大击,世界观崩塌,随即被刺激到第二性征都提前觉醒了。

我靠,说不定就是这样!

陈燕贞越想越觉得靠谱,急道,“喂,你是不是要分化了!?”

“不……你先……别动……”

陈燕贞只好站在原地。但萧明哲的状态越来越差,眼看就要昏厥了。

“可,我总不能看着你热死在这里吧,我真的去叫老师了。”

“……不…………我……”

萧明哲在嘟囔些什么,陈燕贞根本听不清,他没多想地跑过去,毕竟萧明哲都快晕了,还是个行动不便的胖墩,毫无攻击性。

萧明哲可能是烧糊涂了,不记得陈燕贞是个beta,或者根本没关心过陈燕贞觉醒了什么。

总之,陈燕贞走近地上的人,蹲下身子,这才断断续续地听到。

“不能……我……不能回去……好不容易……我已经……”

在说胡话了。陈燕贞能听懂。其实,无外乎就几种理由,不愿让家人知道自己提早觉醒了。

许多家庭是这样的,一旦孩子发育第二性征,如果是个oga,就把他送到专门的机构培训,将来的目标就是嫁入好人家做全职妻子。

是个beta,那就早早让他外出打工养家,满足了第二性征的雇佣条件,书也不必再读了。

只有是个alpha,看情况还会再做考虑。但这里觉醒的大多都是低等a,便是和beta差不多的命运了。

“是什么命,就得信什么命,好吧?”陈燕贞拍拍他肩膀,“提前退出比赛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在这里的大多数人,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去。”

萧明哲仍是痛苦地大口呼吸,一会儿,陈燕贞以为他默许了,正准备站起来下楼,萧明哲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力道大到陈燕贞瞪眼痛呼,正好又是他的那只伤脚,感觉脚踝骨头要痛碎了,这钢钳般的怪力是什么?!

“我说了……”萧明哲抬起脸,“别动!”

他几乎是在咆哮,血丝爬满了白眼球,让狰狞的面庞显得更可怖。

陈燕贞背脊发凉,从头到脚发麻,他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擒获,这不是由内而生的感知,而是突然扑面而来的压力,就从这两颗猩红的眼珠朝他直奔来。

“我……我知道了……”

他此刻甚至感到不是自己在说话,而是嘴巴自己在动。

萧明哲回光返照般用完最后的力气,随即虚软下去。可能是因为难受,他缩做一团了,看起来就是个球。

陈燕贞瘫坐下来。

这感觉是什么?自己明明是个beta,为什么会被威慑到?而且甚至萧明哲都还没完全觉醒啊。

“我草……”陈燕贞久久缓过来,“你不会是个alpha吧?……不,这怎么可能……”

理论上,只有最高等的信息素,alpha才能做到连beta也不得不遵从的命令和威慑,更不谈oga暴露在这种信息素中,只会沦为失去自我意识的人偶。

传说中,主星金字塔顶尖的主宰者,宣传页上,那一个个都跟天神下凡似的人类之星。

怎么看,都不会是眼前这个吉祥丸子吧!

陈燕贞一脸纠结地看着还在苦苦挣扎的萧明哲。

“帮我……陈燕贞……”

萧明哲也许终于意识到,仅靠自己熬是不过去的。

那肉乎乎的宽掌抓上陈燕贞的手腕,热得流泪的双眼盯着他,“帮我……”

陈燕贞后劲发麻,如果对方是个帅哥还好,被一个胖子这样充满性暗示地盯着,着实令人胃部翻搅。

但,陈燕贞扪心自问,这也不是萧明哲的本意。况且之前对方还帮了自己这么多,也没问要什么回报,现在甩手走人就实在太不是人了。

陈燕贞咳了咳,“你要是没力气,我帮你把裤子解开,你自己撸吧?行吧?”

觉醒热没有特效药,症状和普通发烧一样,但严重程度因人而异,射精或潮吹能一定程度缓解,最终还是靠意志力抗,去医院就是打打退烧药和营养液的作用。

萧明哲昏沉着,陈燕贞直接上手像剥虾壳一样剥开他,推他护着裆部的手。

“你要我帮你,怎么现在又不让我碰啦?”

萧明哲侧躺着,头歪在地上,眼神迷茫地看他,比常人更黑的眼仁瞳孔扩散,脸颊潮红,显得混乱。

半晌,他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你信教吗?”

“什么?……没有。”

“家人呢?”

“……啊?问这个干嘛?”

“回答……”

“我家里没信仰。”

萧明哲虚弱地提起嘴角,“……我想也是。”

陈燕贞皱眉,“你什么意思?”

“没事……抱歉……”

萧明哲将手垂下,让出空间。

陈燕贞给他解开了前裆,萧明哲的皮肤像是在燃烧,烫的陈燕贞有点愣神,“你真的不需要叫人吗?”

萧明哲无力地看他,顿了顿说,“你不是……人吗……”

陈燕贞嗤笑一下,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帮着把内裤往下一拉,萧明哲的肚子肉圆圆的隆起,挡着视线,陈燕贞的发力处看不清他裆部,疑惑怎么那玩意还没弹出来,再用力往下一扒,猛然间,一根粗壮的肉柱甩出来,啪地打上肚子肉,随着惯性晃荡起来,在空气中完全暴露。

陈燕贞一个挺身,被吓到了,不敢相信地张大嘴。

那东西贴着萧明哲肚皮勃动,狰狞的,猩红,经脉环绕,龟头膨大,简直不像是人长出来,像是驴屌或者马鞭之类的,畜牲长的玩意。

“你他妈……”

陈燕贞卡住了,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震惊。

萧明哲无言地垂下眼,努力抬起手,放到那驴玩意上,握住,上下开始撸。

低沉而压抑的喘息从他喉间溢出。陈燕贞看傻了,也对,谁见过这种场面,也就某些猎奇的小黄片里会有,但远远比不上现实里的冲击力。

白浊刚从那怒张的马眼里冒了头,萧明哲就乏力地垂手,拧着眉大口呼吸,他现在,连这点力气也用不出来了。

抚慰了片刻骤然停止,想必比刚刚强忍的时候更折磨。

陈燕贞问他没事吧,萧明哲无力回答。

那双黑眼睛只是看着他。

“陈燕贞……”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陈燕贞很难拒绝点名他的请求,尤其恐惧那看向自己的失望的眼神。

“没关系……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吧……你走吧……”

萧明哲没逼他,反倒是将他驱赶开了,一种莫名的焦虑抓紧了陈燕贞,他下意识就道,“我可以,我行的。”

萧明哲还是静静地,用隐忍的目光看他,像是在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陈燕贞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抬起手,靠近那发育怪异的驴玩意。

他居然真的要这么做了,帮他的同桌自慰,抚摸陌生的性器官——热气比他想得更快接触掌心,这一刻他才有了荒诞的实感,他真的要这么做了。

当他真正握住那根异常粗大肉棒,萧明哲忍不住似的叹息,这使得陈燕贞脊背发麻,他分不清那是恶心还是紧张,但习惯了一下那滚烫而肉质的手感后,陈燕贞开始上下圈住它摩擦。

陈燕贞的一只手甚至包不住完整的,但他根本没来得及发现,他满眼只是看着那根粗东西,如何在自己手中勃跳,乳白的性液又是如何像是挤牛奶似的,从那饱胀的龟头中心溢出,顺着经络凹凸的柱身滑下,使得撸动的过程伴随更响亮的水声,使得性事的腥味扑面而来。

萧明哲好像很舒服。

陈燕贞看向那闭目暗自忍耐的同桌,耳边环绕着同他手上一致频率的沉沉喘气。原来掌握另一个人的快感是这种感觉,陈燕贞不禁将手中的力道加重,果然听到了萧明哲更大声的喘息。

“你别忍着了,叫吧,我……不介意的。”陈燕贞道。他没法知道,其实自己的耳朵已经全红了。

萧明哲抬头看他,那双眼已经完全沉浸在快意之中。陈燕贞被看得一突,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并调整自己的坐姿,想将不明原因的勃起藏起来。

毕竟都是撸的动作,自己有条件反射也不奇怪吧。

陈燕贞还在给自己找理由,萧明哲突然身形一抖,粗壮的鸡巴往陈燕贞的手心里猛插两下,一股白精猝不及防地激射而出,陈燕贞没有防备地溅在了脸上。

“我草!”

他差点吃进嘴里了!闭着眼想抬手去擦,脸上却突然被某个柔软的织物抚上,是萧明哲坐起来,拿了不知哪来的手帕替他擦脸。

“抱歉,陈燕贞,谢谢你。”

陈燕贞本来还想发作,但睁眼一看萧明哲满怀歉意的眼神,就熄火了。毕竟人射精又不受控制,他自己有时也会弄不好射到被子上。

“唉,总归射完好些了吧?看你都有力气爬起来了。”陈燕贞耸肩一笑,正想调侃两句他的怪物尺寸,话却咽在了半道。

因为,萧明哲的那驴玩意,竟一点也没消肿,还是神采奕奕地挺立着。

“怎么会这样……”

陈燕贞只顾着发愣了,毫无防备地岔开了腿,只觉裆部一凉,萧明哲竟是直接将他的裤链拉开了。

“干什么?!”陈燕贞尖叫一声夹起双腿,把萧明哲的手夹在腿间,他难以置信地看他,“你疯了?!”

“你不是也勃起了吗?”

萧明哲说着,像是在称述一道题干,根本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所以呢??”陈燕贞握住他另外一只伸来的手,“我可以自己解决!你现在有力气了就自己撸自己的不行吗?!”

“我来帮你吧。我们一起。”

他的面庞仍有不正常的红,但显得轻松,语调宛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淡淡的。

萧明哲两下挣脱了陈燕贞,不顾反抗,将他两只手捏在一起,直起身,用膝盖卡住陈燕贞乱踢的下肢,庞大的身躯容不得陈燕贞再次并拢双腿。

陈燕贞看着那随他动作而在下方甩动的驴屌,心头发憷,整个人大叫起来。

“不要!我杀了你萧明哲!我帮了你你他妈强暴我!你要是敢!!我杀了你!!啊!!”

他的内裤被一扯而下,刚刚露头的小鸡巴,就被萧明哲一手抓住,不由分说地开始抚弄揉搓。

为什么自己还没萎掉?陈燕贞几乎要吓哭了,可下半身似乎违反他的意志,快感一阵阵地从下体涌上来,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冲昏了头脑,大腿肉开始抽搐,腰腹不受控地挺起,甚至那不为人知的某道缝隙也在暗中张合,肉道口满是水液,顺着股沟和大腿默默流淌。

“呃……啊!萧明哲!你个畜生!松开我!啊!”

萧明哲被骂了也毫无所动,他只是按照解方程一样的步骤做着手里的工作,很快,在他拿软厚的掌心用力摩擦陈燕贞的龟头时,陈燕贞惊叫着射出了精液高潮了。

陈燕贞脱力地喘息,不知是快感还是恐惧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萧明哲没放开他,问道,“你还没发现吗?”

陈燕贞还在高潮余韵,脑子却因要被强暴的恐惧占据,嘴里只剩愣怔,“什么?”

“我是alpha。”

陈燕贞宕机了,他瞪圆了眼。

“你的情欲是我的信息素挑起的,但由于你是beta,所以不会像oga那样彻底失去理智,只是不易察觉罢了,你理解了吗?”

陈燕贞愣怔了好一会,才道,“什么?所以,你刚刚,到底……”

“这不是觉醒热,陈燕贞,这是我的发情热。”

陈燕贞又理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了,“你早就觉醒第二性征了?”

“对。”

陈燕贞顿了顿,道,“松开我。”

“你会逃走。”

他是对的。

“你不会强暴我?”

“我为什么要强暴你?”

陈燕贞提示性地看了一眼他还勃起着的大鸡巴。

“我的确需要发泄,但没必要通过强暴你的方式发泄,这对我们两人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是哦。”陈燕贞也逐渐冷静下来了。萧明哲现在看上去已经和平时没两样了,撇开那鸡巴和脸上潮红不说的话。

“那你干嘛还是不放开我?”

萧明哲道,“你不先问我怎么知道你是beta的吗?”

陈燕贞一愣,“对哦,你咋知道的?”

“班主任。他的办公桌上,你的体检报告就这样正面朝上的放在那里。任何路过的人都能看见。包括你平时接触的那些人,他们是办公室的常客。”

陈燕贞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你知道体检报告上还包含什么吗?”

瞳孔紧缩。

“不……”陈燕贞就这样脱口而出了,他的脑袋哄的一下被炸了似的,因为他意识到了。

“你的第一性征。”萧明哲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语调平静道,“你是双性。”

陈燕贞脸上空白一片,唯一的想法只剩一个——他完了。

已经完了。彻底完了。

没人会要一个畸形的beta,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全部完蛋了。

旧日窒息般的绝望淹没了他,溺水那般,无浮木可依,只往那无尽的深渊下落,永无尽头地下落。

“……陈燕贞?陈燕贞?”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明哲在叫自己,陈燕贞几乎无法聚焦双眼。

“你冷静听我说,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陈燕贞木然道:“怎么可能,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只是知道你是beta,不知道你是双性。”

“……你不是说,他们都看见了吗?”

“生理性别的检测,特别是第二性征觉醒前,对于第一性征的判定不会写文字,因为如今第一性征的判定条件已经变化太多,多数人在第二性征觉醒前就会发育性器官,男女的区分更多情况下只能靠胸部的发育程度判别,经常会形成误判,所以如今的判别系统会有不同程度的分级,在报告单上体现出来,就是字母样的标识。”

陈燕贞被绕晕了,他眨眼问,“到底什么意思?”

“你的胸部发育程度是e,阴户发育程度是c,阴茎发育程度是b,加上诊断的日期,所形成的编码是0416ecb,只看这一串数字,很难立刻发现你是双性体。”

陈燕贞听懂了,他的报告书上肯定是beta最清晰易懂,即使有人围观,第一眼绝对会看这个,而忽略上方繁复的编码信息。也就是说,他是双性体的事实似乎只被萧明哲一个人发现了。

“在我拿回你的报告时,听见他们口中只有关乎你是beta的讨论,没有提及你的第一性征,所以你可以放心。”

陈燕贞像是被在悬崖上抛了一圈以后接回来似的,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冷汗遍身,大松一口气,随即他又捕捉到了,“你把我的报告拿回来了?”

萧明哲歪了歪头,“总不能继续放在那给所有人研究吧?就算确实没什么人知道编码的规律,赌徒心理还是危险的。”

陈燕贞要不是被捏着双手,绝对已经扑上去抱他了。

“呜呜呜啊啊啊!谢谢你,谢谢你萧明哲!”他倾过身子将头靠近萧明哲的肩,“你真是好人,真的谢谢你,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呜呜呜——”

萧明哲默默松开手,仍由陈燕贞重获自由以后抱住他哭。

“这么激动吗?……”

“你不懂,你不懂的,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陈燕贞完全忘记刚刚还在叫骂的人是谁了,抱着萧明哲像抱住再生父母似的,啥都不在乎了。

萧明哲拍了会他的背,还是将陈燕贞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陈燕贞刚刚情绪起伏跟过山车似的,一下子放松下来就格外的累,哭红了眼不说,搞得好似他也发情热过了似的。

“别蹭我了,我再继续散发信息素,你也会跟着再次勃起的。”

陈燕贞随即往下一看,好家伙,跟他说的一样,自己那小家伙精神奕奕地又挺拔起来了。

只不过和萧明哲那大家伙并排贴在一起,总有种被鄙视的错觉,陈燕贞的迷之挫败感涌上心头,这样看起来其实抱高等o的大腿根本不用想了,谁拼得过a的鸡巴啊?

等一下,陈燕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高等a?”

萧明哲莫名移开了视线。

陈燕贞的情商终于迟迟回笼,意识到自己怀疑的口气实则非常冒犯人,立刻补救道,“一看你这玩意就像啊!”

萧明哲有些阴郁,“张开腿。”

“啊?”

陈燕贞愣神的时候,萧明哲已经一只大手圈起他俩的性器,合在一处,上下耸动起来。

“呃!啊!萧明哲!”陈燕贞被激得一下想起身,但快感使得他腰腿发软,颤抖片刻,又坐回原地,双腿大开着任由萧明哲弄他。

“快点弄出来,要上课了。”萧明哲埋在他脖颈间,闷闷道。

陈燕贞失去回复能力了,萧明哲搓弄得很快,就像无情的渣精机一样用他受不了的频率上下套弄。陈燕贞嘴里忍不住地呻吟,下意识地挺着腰往萧明哲手里撞,下面的肉穴贴着衣物摩擦,水液喷涌而出,他也豪未察觉。

肚皮贴着萧明哲那肥胖的身躯,往下啥也看不见,发软地扒着对方宽实的后背,视线只能越过萧明哲的肩膀看天。

蓝天白云好像还是和往常一样悠闲地飘过,自己却和同学在天台做这种事。陈燕贞一瞬感到不可思议,但又被某个思绪拂过意识。

萧明哲是高等a的话,那岂不是就代表着,自己已经找到了,所谓的肥大腿?

这想法一晃而过,立马又被快感淹没,陈燕贞纵容自己呻吟出声,手指爬进自己的内裤里,摸到囊袋下方,那道肉缝湿润的前段,摸在给他最大刺激的位置,按着阴蒂包皮,连带着其中的阴蒂一起揉弄起来,快慰成倍地流窜在下身,彻底变成了性高潮的俘虏。

他像小动物一样颤动了几下,白浊从鸡巴里喷涌而出,流得两人股间都是,但萧明哲还没射。

“呃哈……你怎么……啊!嗯……你怎么,还不射啊!”

陈燕贞刚刚高潮的阴茎不禁摸,挣扎着想逃开,却被萧明哲另一只手摸向下方,阴户那里满手的淫汁让接了个着,借来往萧明哲自己的粗鸡巴上抹,继续带着陈燕贞不应期的鸡巴一起撸动。

陈燕贞完全晕乎了,自己撸也没这样不节制过,哼哼唧唧地让萧明哲赶紧停下来,却只听对方一句:“让我咬一口。”

陈燕贞来不及反驳,就感到脖子处的校服被拽开,山一样的身躯压过来,随即疼痛袭击了懵懂的大脑,萧明哲在咬下他肩膀的那瞬间射了。

“啊啊啊啊啊痛!痛啊!草!”

陈燕贞没什么力道地反抗,最终放弃了,仍由那人在他脖颈处咬了又舔,这可能是刻在alpha的基因里的动作。跟狗刨坑是一样的,即使知道没用,还是会忍不住做,做了才会爽。

“我帮你保守秘密,你也帮我保守秘密。陈燕贞,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共犯了。”

陈燕贞还在贤者模式中,懒懒地想,什么共不共犯的,听着好中二。

如果他没能抱上其他人的大腿的话,再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萧明哲吧,毕竟谁知道这胖子是不是在骗他,高等alpha里真的有看上去那么弱的家伙吗?

就在陈燕贞还在天马行空之时,他没看见的是,埋头在他颈间的萧明哲,刘海下的眼中,毫无情色的余韵,有的只是近乎冷漠的理智,以及不明缘由的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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