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身又如何,今日杜氏还不是由我当家。”杜子盼冷冷道,“当时那杜子腾恋你美色,重金美物登门拜访,你不但半推半就应承了婚事,竟然还特意选在良辰美景告之我你们私定终身……”喉头一哽,杜子盼紧抿双唇,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一分破碎之音。
“子盼……”杜杨氏慌乱起来,她用手中帕巾去碰触对方通红的眼眶,却被那人偏头躲开,“其实,我们同往昔那般也可,我愿意……”
“惜曾经竹马青梅,我非才子,倾本佳人。”杜子盼嘲道,“而如今老树昏鸦,我非败柳,你愿残花?”
杜杨氏拿着帕巾的手一抖。似是估不到对方竟然说出这般话来。
“天冬下落我自会安排寻找,杜府家业虽不是豪族大户,好歹也是要他继承。”杜子盼缓了缓气,慢条斯理道,“好一句‘何况女儿家’,若是如此,那天冬……那杜府可真是后继无人了,不是么,嫂嫂大人?”
杜杨氏一惊,心虚地转过头去,握着杜子盼的手也不知不觉悄悄放开。
杜子盼站起身来,听着身后床上传来幽怨的叹息声:“自那位姑娘出现后,你的心就变了,偶然间仿佛又能见到你以往意气勃发的样子。听大娘说,那姑娘其实是狐狸来的,你可得千万小心……”
“又如何?”杜子盼转过身来,一抹云淡风清的笑容飘扬在她唇边,“纵然她是只老不死的狐狸精,那又如何?”
杜杨氏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沉默如厚重浓雾将两人罩在屋内,呼吸声,声声可闻。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快步小跑声,方才被支使去熬参汤的奴婢小翠急匆匆地推开纱门闯了进来。
“小姐,小少爷找到了!”
年青妇人欣喜若狂,掀开身上薄毯便是不着鞋履冲出屋去。杜子盼一愣,随即追出门去。跑过旁院灯光乍亮,显是那三位已睡下的老巫婆起了身要去看望金孙。
她放慢脚步,忽然恍惚起来。
那是多好的含饴弄孙,其乐融融的场面。如织锦宣画,华美无暇,无一丝纰漏。
看来已无自己与相干之事,她这么想着,已折步绕过回廊,缓缓踏入后院。
微风吹起,院角的杨梅树枝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生灵躲藏其中,随时会蹦达出来。
睁大棕色双眸定定望去,半晌,风歇。
什么都没有跳出来。
没有狐狸捧着杨梅跳出来。
没有狐狸捧着酒壶跳出来。
没有狐狸捧着杨梅和酒壶跳出来,还笑得贼眉鼠眼跳到床上抱着自己睡眠。
“难道就如此不见了?”她叹道。
“什么不见了?”一双温暖的玉臂自身后搂住自己,熟悉的声音轻柔响起。
“你。”她回头,满面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