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姜垂首道:“这药膏,是殿下特意寻来的,千金难求,只要用药期间按照方法养护,必定能恢复到从前,只不过,受伤的肌肤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有些微的痛感,不过姑娘年纪小,疼痛感会随着肌肤的恢复,会慢慢消失的。”
“很好。”魏瑾儿多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仪姜站在身后看着镜中的她,心道,你却不知,有时候隐隐作痛,才是最难摆脱的魔障,因为它时刻提醒着你曾经受过的屈辱,挥之不去。
魏瑾儿不知仪姜所想,说道:“你去吧,让沉霜和缀雪进来伺候。”
“是。”
仪姜转身出去,唤了魏瑾儿的贴身婢女进来。
两人见魏瑾儿面上竟有些许笑意,心下不由惊诧。
自从那夜魏世成命人烫坏了魏瑾儿的脚,她的面色便一直阴云密布,即便接了赐婚的圣旨也未曾好转,今日终于露出了笑意,显然是有什么好事。
沉霜一向会看眼色,想到仪姜方才在屋子里为她换药,便想到了什么,说道:“姑娘的伤可是恢复好了?”
“哪有那么快,不过走路已经没有问题了,皮肤还是要好好养。”魏瑾儿的话里满是寒意,但面上的笑意仍是不减,“不过仪姜说,伤疤可以去掉。”
两个丫头闻言一喜,主子高兴,她们也免得整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那就太好了,奴婢们也为姑娘高兴!”
魏瑾儿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中又露出莫名之色,说道:“替我更衣吧,姑母不是想见见我么。”
缀雪和沉霜对视一眼,心头又开始发紧。
之前大老爷要烫伤魏瑾儿的手,未必不是淑妃的意思,现在魏瑾儿刚刚好转,淑妃便传召魏瑾儿入宫一见,不知要作何打算。
沉霜拉着缀雪去找衣裳,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难道淑妃娘娘还要阻止这桩婚事吗?”
“圣旨都下了,还能怎么阻止……也许淑妃娘娘只是想解释先前的事吧?”
姑侄俩都是魏家最出众最受宠的女儿,感情也一直很好,甚至魏瑾儿现下住的院子,都是淑妃入宫之前的居所。
相比魏瑾儿的强势好胜,淑妃的性情温柔懂事,处处为家中考虑,将魏氏一族的兴衰时时放在心上,在必要时,不惜后半生的自由和幸福主动入宫伴驾,为魏家在后宫斗争中赢得一席之地。
也正因如此,在她与魏瑾儿之间需要作出抉择的时候,魏世成是偏着她的。
如今这间屋子,在魏瑾儿住进来之后,已经没了当年的样子。
淑妃喜爱的鹅黄渺碧,全部撤换成了绯红藤紫,处处是灼眼繁复的锦绣,半点不像少女的闺阁。
不过,魏瑾儿十分喜欢。
当初淑妃一提出将这院子留给魏瑾儿,她便一口气从里到外折腾个遍,当时许老夫人还说,就是你姑姑才如此宠着你,搁在旁人,哪里舍得将自己的闺房让给旁人?
一般家中受宠的女儿,即使出嫁,即使远赴他乡,家中也会将闺阁留着日日打扫干净,一来作个念想,二来盼着女儿归家之时还能找到当年在父母跟前的欢愉。
而淑妃一入宫就将自己的院子给了魏瑾儿。
由此可见,淑妃对魏瑾儿这个侄女的宠溺。
可谁能想到,二人会突然面临这样你死我亡的抉择?
沉霜道:“以咱们姑娘的脾气,怕是不会轻易原谅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先前对咱们姑娘那么好,还时时为姑娘筹谋亲事,没想到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也是这样狠……”
沉霜心想,若真的狠,就不是只烫伤,而是直接要了姑娘的命了!
只要人一死,什么都了结了,还哪有后边的事。
但她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道:“相比姑娘,淑妃娘娘还是将家族利益看得重一些。”
缀雪胆子小,也没那么多心眼,偷眼看了看坐在铜镜前的魏瑾儿,说道:“到底如何,也不是咱们说了算,还是赶紧伺候姑娘换衣裳吧,莫叫姑娘等急了!”
沉霜闻言也赶紧动作起来,找了件藕荷色的窄袖襦裙替魏瑾儿换上。
魏瑾儿抚弄衣裙,笑道:“这颜色不错,就像曼陀罗的颜色。”
缀雪没明白她话里的深意,笑说道:“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魏瑾儿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将一枚镂空雕成的白玉戒指套在了手指上,那戒指本就玉质清透,又因为镂雕的花纹精心细致,所以在光线下愈显莹润。
缀雪见了一怔,“姑娘这戒指从哪里来的,奴婢怎么没见过?”
魏瑾儿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沉霜忽觉有异,赶紧拽了缀雪一下,说道:“姑娘的好东西多的是,衣裳首饰平日又是我管着的,你没见过又有什么稀奇?”
缀雪“哦”了一声,并未多想,说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
魏瑾儿抚了抚手上的戒指,笑道:“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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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儿的马车辚辚辘辘到了宫门口,淑妃那边就得了消息。
她微微偏头,瞳仁里倒映着庭前流动的水波,缓缓道:“皇后娘娘说的对,她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所作所为,应该懂得承担后果和责任。”
拾香心疼的看着淑妃,对魏瑾儿颇多怨言,说道:“原本烫伤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能保住大姑娘不受四皇子牵制,又能保住魏家在朝中的稳定,可惜……大姑娘不明白大老爷和您的良苦用心,若是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她这条命,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