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营众将士见主将要自杀殉国,顿时悲声一片,两个亲兵架住卢象升的双臂泣声说道:“大帅,万万不可轻生,我等拼了性命保护您杀出重围,我们山西军不能没有您呀,大帅!嗬嗬嗬嗬。”
围攻的清军看到卢象升要自杀,也停止了进攻,挥舞着刀枪兴奋的叫喊着。就在这时候,只见南边官道上尘烟四起,蹄声阵阵,一队骑兵约两千人由远而近冲杀了过来,冲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黑脸大汉,只见他身着镔铁的铠甲,外罩黑色的披风,跨下一匹骏马,也是乌黑发亮,手中一杆九耳连环金背大砍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亚赛天神一般,那大汉身后紧跟着两名壮汉,全都赤着上身,各擎着一面大旗,一面旗子上面写着“民团”另一面旗子上面是个斗大的“尚”字,正是尚大勇带着民团前来救援了。
原来,今天一大早,赵强、李刚他们就得到探报,清楚了卢象升他们的兵力部署,几个人聚在一起一分析,断定卢象升那点山西营兵马肯定顶不住清军的进攻,估计会向通州败退,赵强虽恼恨卢象升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唇亡齿寒,如果山西营全军覆没了,那么特区的防卫压力也会陡增,所以赵强命令尚大勇带两千民团赶往遵化接应卢象升,为了保险起见,他将火枪营的四百名士兵全部交给尚大勇带走。
尚大勇带领民团冲到阵前,迅速整队,摆开阵形,他骑在马上看到卢象升被困在山坡上,遂高声叫道:“卢将军,末要惊慌,民团救援来了!”
螯拜没想到明军居然还有援军赶到了,立即分兵去攻打,数千清军呼叫着冲向民团,这时候民团已经摆好了阵势,只听轰轰轰轰的一阵爆响,在阵前列队的民团火枪营开火了,几百支火枪、火铳一起开火,声势惊人,顿时浓烟四起,清军猝不及防被打倒了一片,火枪营的士兵一阵排枪打过,迅速向两边闪开,让出中间的通道,尚大勇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叫道:“民团的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靠!杀鞑子去呀!”
众民团的士兵也是齐声应和:“靠!杀靼子呀,冲呀!”随着一声呐喊,民团士兵如猛虎下山一般杀向清军。清军被几排火枪打的晕头转向,大部分都挂了彩,乱成一团,被随后冲上来的民团士兵砍瓜切菜一般割倒。民团士兵绝大多数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不少人内心里本来还有一丝胆怯,如今同清军一接仗,发现杀人竟是如此容易,士气一下高涨起来,越打越顺手。
那尚大勇是个厮杀汉,近一年没有上过战场,早就憋的难受,如今终于有了杀敌的机会,竟是异常的兴奋,他一马当先杀入敌阵,迎面正碰到清军的一名都统,那都统也是清军中一员猛将,号称满清的巴图鲁(勇士),怎奈刚才被火枪轰击的砂石迷了眼睛,正在犯迷糊呢,只听耳边炸雷般的一声大吼:“靠!”竟斜肩带背被那尚大勇一刀劈成两半儿!尚大勇被溅了满身满脸都是鲜血,血腥味刺激的他更加亢奋,将九耳连环大砍刀舞动的如车轮一般,凶神恶煞似的冲进敌群是见人就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人仰马翻,清兵被吓得抱头鼠窜,人挤马踏乱成一团。民团众士兵见自己的主将如此英勇,受到感染,也越战越勇“靠”字喊成一片。
清军鏖战了半日,本来已经疲惫不堪,而且刚刚打败了山西营,以为战斗已经结束了,精神不免松懈了下来,如今遭到这支生力军迅猛的攻击,一下子溃败了。民团平时阵法训练的作用显现了出来,火枪营分成几队在左右两翼和前面策应大队,所到之处先是一阵排枪,然后是骑兵过去砍杀,占足了便宜。民团士兵奋力冲杀,很快就在清军队伍中杀出一条血路。战场上的形势变化卢象升在高坡之上看的分明,他见民团的士兵作战英勇,进退有度,那个带队的将军更是威猛无比,心里由衷的叹服。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不再迟疑,扳鞍认凳上了战马,挥动手中的宝剑,喊道:“兄弟们,杀!”本已绝望的山西营将士看到生还的希望,也抖擞精神向山下杀去。清军阵营已经大乱,民团和山西营的队伍很快合兵到了一处,民团阵形调整,后队变前队,尚大勇和卢象升两人并肩在前面开道,向南突围。
清军人数是明军的几倍,怎奈遭到民团迅猛的突袭,再加上民团的火枪营厉害,被冲的人仰马翻,阵形大乱,没法组织有效的反扑。民团奋力杀出了重围,迅捷的向通州方向退去。
螯拜见明军逃出包围圈,气的暴跳如雷,经过一个上午的厮杀,他的前锋营折损了一多半,眼见就要全歼山西营了,不想民团杀出来搅局,救出了明军主帅,让他功亏一篑,他斩杀了几名怯阵败退的士兵,整理队形,准备追歼民团,这时候后方传来命令他收兵的军号声,他只得不情愿的整军回归本队。
却说民团和山西营的队伍往通州方向退却,卢象升和尚大勇并骑走在队伍前面,卢象升苦战半日,早已累的筋疲力尽,他骑在马上,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如同做梦一般,先是在太原誓师,起兵勤王,然后是金殿受封,领衔出征,当时自己是钦命的统军元帅,是何等的威风荣耀,意气风发呀!不想只过了两天,自己就连吃败仗,几乎全军覆没,还是靠了自己一向看不起的民团相救,才死里逃生,想到这些,卢象升一阵的灰心。
他打量了一眼身边的尚大勇,暗道:“想不到民团之中竟有如此猛将,而且民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作战勇猛,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支队伍。”想到这儿,他打起精神,在马上抱拳冲尚大勇说道:“尚将军,今番蒙您拼死相救,在下感激末名,不知将军如何称呼,是何职衔,日后在奏章之中也好为将军请功。”
尚大勇答道:“将军之名实不敢当,不才名叫尚大勇,在赵强赵大人麾下,任民团的副团长,并无军阶。”
“哦!你就是尚大勇,卢某是久闻大名呀!”尚大勇为报家仇,血洗桐城的事情传的天下皆知,卢象升也是清楚的,想到这位昔日西北军的勇将如今竟然屈居在小太监赵强手下,卢象升颇为不平,不禁起了爱才收纳之心,他接着说道:“将军如此人才,在民团恐难施展,岂不是被埋没了吗。”
尚大勇知道卢象升和赵强之间的过节,他同赵强亲厚,又多少有点瞧不起卢象升,只淡淡一笑说道:“卢帅谬赞了。尚某不过一介莽夫,得赵大人不弃,被收在麾下,负责编练民团。要说人才,我们赵大人那才是治国安邦的大才呢!别的不说,就说这组建民团,就是我们赵大人的主意,而且赵大人深通兵法,他亲自授课,培训军官,演练阵法,民团能有今天,全是仰仗赵大人一力打造啊!只可惜,赵大人是公公出身,不然的话,嘿嘿。”那意思,赵强如果不是太监,恐怕如今的统兵元帅就是赵强的了。他有意抬高赵强,所以把自己和李刚的功劳都安到了赵强身上。
卢象升闻听此言,心中诧异,没想到赵强居然还是个深通兵法之人,再仔细一想,这赵强在短短的时间里发国债、建特区、练民团、统筹军需粮饷,所办之事件件都是军国要务,而且成绩斐然,他心中不禁感佩:“看来此人真是个大才,是我先入为主,心存偏见,又心胸狭隘,不听赵大人的劝阻,才导致今日之败,失机误国,悔之晚矣呀。”想到这里,他由衷说道:“如此说来,赵大人确是大才,我不听赵大人相劝才有今日之败,赵大人不记前嫌,派兵相救,这份胸怀就远胜卢某,待见了赵大人我要当面向他请罪。”
尚大勇见卢象升服软了,也就不好再挤兑他,有意恭维的说道:“卢帅过谦了。您以一万人马对抗数倍于己的满洲铁骑,阻止了他们南进的脚步,这份忠勇和胆识令在下钦佩。在下临行之前,我们赵大人也曾言道:卢大人乃国家柱石之臣,是当今朝廷不可多得的统兵良将,你等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卢大人的周全。”尚大勇粗中有细,言谈话语之中有意为二人弥合裂隙。
卢象升听赵强在背后如此看重自己,不由得感激涕泠,越发觉得自己有愧于赵强。他想到自己此番败退,清军可能很快就会追杀过来,忍不住问道:“尚将军,我们民团有多少人马?这大队的清军估计很快会尾随而来,不知民团是否能阻挡的住?”
尚大勇知道赵强、李刚他们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但是如果几万清军倾力来攻,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他沉思一下说道:“我们民团只有五千人马,还有三千民兵,不过赵大人他老人家做事一向出人意表,肯定已经有了退敌的良策,请卢帅且放宽心。”尚大勇、田精明等人因佩服赵强人小鬼大主意多,所以私下里经常戏称赵强为老人家,这会儿一不留神给说了出来。
听尚大勇竟然把赵强称为老人家,卢象升更觉赵强此人高深末测,也就不好再问了。
中午时分,队伍回到特区,赵强早就得到探马的报告,亲自带人出来迎接。卢象升感激赵强派兵相救,加上尚大勇一番鼓惑,对赵强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所以离着老远就下马步行,以示尊敬,到了近前,卢象升率先躬身说道:“赵大人不念旧恶,派兵相救,卢某及山西营众位将士恭谢赵大人相救之恩。前日卢某多有冒犯,也请大人海涵。”
赵强见卢象升浑身是血,多处负伤,敬他是条好汉,也赶忙躬身行礼说道:“卢大帅太客气了,我们同朝为臣,共御外辱,本就是唇齿相依,休戚与共,相互救援是份内之事,再说卢大人舍生忘死,奋勇杀敌,这份忠勇也令在下钦佩,至于前日之事,下官年少,也多有不恭,望大人不要挂怀。”
两人起身相互执手打量,卢象升一脸惭愧的说道:“我乃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了,还要仰仗赵大人领兵退敌呀。”
“诶!话不能这么说,您此番领兵与清军对阵厮杀,山西营虽大部折损,但也消灭了清军近万人,挫了靼子兵的锐气,今日一战可以说是个不胜不败的两分之势,他们统共就那么几万人,要是各路勤王兵马都象您这样英勇无畏,清军也不会这么猖狂,如果从全局着眼,我们实际上是得了胜势呢!”赵强诚恳的说道。
赵强这一番排解,让卢象升大感欣慰,他细思之下,自己也确实没有吃多大的亏,心情不觉轻松了许多。赵强将李刚和田精明等特区的重要幕僚给卢象升一一引见了,然后带领众人回了府衙。他吩咐将山西营的士兵全部带到自己的府中休息、疗伤,为了备战,他已经将自己府中的第三进院子全部腾出来做了囤兵之所。卢象升也被安排到府中去疗伤和用饭。赵强则和李刚尚大勇等人安排部署特区的防卫事宜。
卢象升在内宅包扎好了伤口,用了午饭,他分析了一下眼下的局势,如果清军倾师来攻,特区的这些兵马恐怕难以抵挡,必须调动其他各路兵马支援,他立即修书给其他几路的统兵官,将今天上午的战事简单说了,信中提出,通州已是清军进袭京师的最后屏障,如果有什么闪失,各路将领都难逃诛戮,他以钦命前敌元帅的身份,严令各路兵马立即开赴通州,畏敌缓进、失机误国者定斩不赦!他差人立即将信送出,然后急匆匆的赶到外宅来寻赵强,他迈步进了府衙,见赵强正眯着眼仰躺的官椅上,两只脚翘在书案之上,手中摇着扇子,嘴里还哼者不知名的小曲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叹服:“大敌当前,居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此公果然与众不同。”他轻声咳嗽一下,赵强睁开眼睛,见是卢象升来了,赶紧起身招呼,两人见礼落座,不咸不淡的瞎聊,卢象升惦记着抵御清军的事情,但见赵强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表露出来。两人聊了一会儿,只听外面传来三声急促的号声,赵强起身探头支着耳朵说道:“来了,靼子兵来了!”
“哦?这么快!”卢象升吃惊的说道。
紧接着,远处又传来四长四短的军号声。赵强闻听,微笑着说道:“敌人来了四万!”
“哦?赵大人如何得知呀?”卢象升奇怪问道
“这个吗,是刚才军号传递的讯息。一个长声,代表一,一个短声代表后边的零,四个长声那是四,四个短声表示四个零,四后边四个零,可不就是四万吗。”
“哦!”卢象升点头,接着问道:“那刚才那三声军号声自然是通报敌军来袭的讯息了。”
“正是如此。而且三声军号表示敌人来的还比较急”赵强说道。
卢象升起身说道:“清军既然来袭,卢某这就前去迎敌。”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诶!卢大人且慢,山西营的弟兄们已经征杀了半日,又都负了伤,需要调养歇息,您请随我一起到敌楼观战,看我们民团如何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