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瘫倒在地上,吓的浑身瑟瑟发抖,双手抠着地缝,朦朦胧胧的听到皇帝的问话,心念一转,哦?原来说的不是我和丽妃的事情!他心神稍定,略一思索,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看来是怀疑我读过书,是被派到宫里当探子的,想明白了,他也就有了说辞,赵强伏地叩头,口中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恕罪,奴才冤枉啊。我本是安徽凤阳人,母亲生下我以后就难产死了,我和父亲相依为命,后来父亲娶了后妻,不想后母不喜欢我,对我百般凌辱打骂,让我吃猪食,睡柴房,寒冬腊月的穿着单衣裳,我父亲看不过去,同她理论,不想她却与一官绅私通,霸占了我家的田产,将我和父亲赶出家门,父亲带着我四处流浪,没有其他本事,只好以说书为生,混口饭吃,一路吃冷饭,睡破庙,受尽了盗匪恶霸的欺辱,才辗转来到京城,不想父亲染病去世,我只好卖身葬父,在一个小店里当了伙计抵债,不成想,自己也身染时疫,被狠心的店主扔到了乱坟岗子上等死,幸好被宫里的高公公好心救下,这才进了宫里,开始在外宫做杂役,后来内宫里缺人,张公公见我伶俐,才转到内宫当差。我进宫实在是无人指示,但求温饱活命,并无其他目的呀,我的万岁爷呀!呜呜呜呜。”这赵强进宫后几个月来编故事的能力大有长进,如今为了争取同情,自然是把自己的身世编的凄惨无比,再加上他说的活灵活现,如同真的一般,后来自己都被自己编的瞎话给触动了,竟伏地失声痛哭起来。
赵强一番话将刚才那点儿欢乐轻松的气氛冲得干干净净,屋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一下子变的压抑沉闷起来,几个在旁的宫女太监也想起自家的身世,被触动肝肠,竟忍不住轻声的啜泣。太后、太妃、皇后等人也被赵强悲惨的身世感动得直抹眼角儿。
崇祯皇帝听了赵强的言辞,知道自己想左了,看来这个小太监说书的本事是跟父亲学的,进宫也是偶然的事情,确实是没有人指使,自己是冤枉了这个小太监了。这崇祯皇帝是个极其刚愎自用的人,想着自己是九五之尊,自然不会当面认错儿,他正琢磨着该怎么转圜一下儿下这个台阶儿,忽听殿口有人搭话,原来是张无用忍不住跳出来了,张无用嫉恨赵强得宠,一直没有机会整治他,现在见崇祯皇帝发作赵强,心中那份儿得意,好比吃了蜜一般,他见赵强哭得凄惨,而崇祯皇帝阴沉着脸不说话,仗着自己是钟粹宫的首领太监,觉得该是自己露脸的时候了,他跨步走到赵强身边扯着公鸭嗓子喝道:“该死的奴才,竟敢在皇帝、太后面前失仪,你活够了吗?来人,把他拖出去。”说着,他伸手抓住赵强的衣领就要往外拉。
“放肆!”一声低沉而清亮的呼喝传来,说话的是皇后娘娘,那皇后统御六宫,冰雪聪明,她不仅自己心里同情这个小太监,而且她也看出太后和皇帝的意思,想着如何给皇帝找个台阶,见张无用如此张狂,正好借机发作。她缓缓说道:“张无用,这上面坐着太后、皇上和皇后,还有统管六宫的大总管,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呼三喝四的啦?”
张无用抬头一看,皇帝、皇后、太后、大总管等人都是一脸的阴沉看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脚上,犯了众怒,他扑通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的说道:“皇后恕罪、皇帝恕罪,只因这小多子是奴才管辖下的,所以才出头教训,越了权了,奴才知罪,下次不敢了。”
皇帝这下找到了出气桶,扬声说道:“你已经敢了!岂能容你有下次,来呀,给我拖出去,交给锦衣卫。”两个锦衣卫闻声冲进殿来,架起张无用就往外拖,张无用情急之下大声叫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我是锦衣卫指挥使张青云张大人的亲戚,您不看僧面看佛面,饶了奴才吧!”
崇祯皇帝的本意是把张无用拉出去就算了,顺便给自己个台阶下,并没有想把他怎么样,但听闻张无用抬出张青云,心里不免一惊。由于前朝和本朝都出现过太监勾结外官篡权夺位,把持朝政的事情,所以崇祯最忌讳宫里的太监同外臣勾连的事情,而且他一向猜忌心特重,如今听说锦衣卫指挥使和一个内宫的首领太监是亲戚,不由想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居然敢用张青云来压我,这不就是内外勾结吗,早晚还不是祸患吗!想到这儿,他冲着张无用的背影又说了一个字:“打!”这一个字可就要了张无用的命了,为什么呢?如果皇帝说打50大板或者打100大板,凭着张无用的后台硬,负责行刑的人或许会手下留情,板子高举轻落,顶多是个皮肉之苦,可如今皇上只说了一个字‘打’,打多少没说,只要皇上不说停,就只有一直打下去,那除了死,就没有第二条路了。张无用被押到了午门,负责行刑的锦衣卫过来冲张无用说道:“张公公,您别怪小的心狠,我打听过了,您这回是连皇帝、太后、皇后一起得罪了,谁也保不了了,没说的,我只能给您来个痛快的,您到了阴间可别怨我。”说着,也不管张无用怎么叫嚷求饶,抡起棍子照着张无用的脑袋就是一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张无用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回头再说钟粹宫,张无用被拉出去后,气氛松缓了一点儿,崇祯皇帝开始给自己找台阶,说道:“小多子,知道我为什么发作你吗?”
赵强跪着说道:“回皇上,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皇上不管怎么发作处治奴才都是恩典,这次皇上发作奴才想必是担心奴才玩物丧志,荒误了本职的差使,皇上提点的对,奴才知错了。”这番回答很是得体,给皇帝留足了面子,找好了台阶。
皇帝满意的点头说道:“恩,算你还识得大体,起来说话吧。”
“是。”赵强这才起身。
太后这时才得到插话的机会,手抚胸口说道:“怪道的,我还当是这小崽子真的犯了什么错了,原来只是要教训他一番,这么蝎蝎虎虎的,着实吓了我一跳。可怜见的,这孩子命这么苦,你还要吓他。”
皇帝听了太后的话,笑着说道:“娘,我是看这小多子是个聪明伶俐人,早晚要得用的,越是这样的奴才,越要狠狠的敲打才行,免得将来走了弯路,误了自己也误了朝廷。”这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道理。
太后笑道:“我说不过你,也不打算管这事,反正我今天高兴开心,这小崽子有功,你得替我赏下了。”
皇上听到要打赏,才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带什么合适的物件,只有自己手中的这把扇子,遂冲赵强说道:“小多子,今天你哄得太后开心,也算是替朕尽了一点儿孝心,这个就赏了你吧。”说着将手中扇子摇了摇。皇帝将自己使用的物件赏赐给一个下等的小太监,这可是一份难得的殊荣,赵强赶紧跪倒,膝行几步到了崇祯面前,恭恭敬敬的叩头,接过扇子,又膝行后退几步,才起身站到了丽妃的身后。
这样一乐一闹的,一个下午过去了,不觉之间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太后见时候不早,也有点累了,她还想着要遂了丽妃心愿的事情,转头向丽妃说道:“这眼瞧着该吃晚饭了,丽妃呀,有什么好吃的招待我们呀?”
丽妃赶忙起身高兴的答道:“太后呀,我亲自包了韭菜味的鸡蛋饺子,还煲了野鸡汤,炖了红烧肉,包您吃了满意,您呀就赏脸在我这里用膳吧。”
“呵呵呵呵,罢了吧,这些个东西呀都是皇帝爱吃的,恐怕是给皇上特意预备的吧,我呀回去了,我看皇帝就留在这儿吃吧,别辜负了人家丽妃的一片苦心。”太后看着皇帝意味深长的说道。
崇祯今天也确实高兴,想松泛一下,他转眼看丽妃,丽妃也正一脸渴望的盯着自己,多日不见,他觉得丽妃比以前更加的妩媚艳丽,遂点头答应了。崇祯皇帝留在钟粹宫与丽妃共进晚餐,自有一夜的恩爱。
却说太后由皇后和容太妃等一干人陪着一起回慈宁宫,皇后也是空闺久旱,见丽妃靠一个会说书的小太监获得了皇帝的宠幸,不免生出一丝妒忌,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儿,暗想:如果皇帝喜欢上听故事,三天两头的往钟粹宫跑,专宠起丽妃来,这可怎么得了呀!如果把这个小太监要到自己宫里来,那明显是利用职权在同丽妃争宠,脸面上不好看,该想个什么法儿把这个小太监从丽妃身边调走才行。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谈论着赵强刚才讲的故事,说到有趣处,免不了又笑上一通。皇后好象是无意间插话道:“皇上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了,真是难得,唉,皇上也真是不容易,要是能天天这么开心就好了。”
太后听出了皇后这话背后的意思,思谋了一下,她停住脚步说道:“恩,皇后这话在理,我看这个小多子人挺机灵,要是能调到皇帝身边伺候,给他开开心,帮着办点事怕是错不了。”她转头冲跟在身侧的太监大总管林哲问道:“林公公,这皇帝身边可有什么缺位儿呀?”
林哲一路听着众人的谈话,对太后和皇后的心思揣摩的透透的,早就有了打算,见太后问,赶忙躬身答道:“回太后话,现在皇上身边的持钺太监也是南书房的副总管现在出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这持钺太监是皇帝的近侍,每天跟在皇帝身侧,随时听候皇帝的指派,包括传达皇帝的圣旨和口谕,需要脑子好使,口齿利索的人,让赵强接这个位置正好符合条件。太后闻听,点头说道:“好,我看就是这个位儿合适,你明天同皇上回一声,如果他愿意,就叫这个小多子补了这个副总管的缺儿吧。”
“是,奴才遵旨。”林哲答道。
仅过了一天,六宫太监总管林哲亲自到钟粹宫传旨,调赵强任南书房副总管,就这样,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赵强就连升三级,从一个外宫的杂役小太监提升到六品副总管,成了皇帝的亲随近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