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大势?”
“关东诸侯,对董卓不满,积怨已久……”
但此时的天子,却突然“呵”的嗤笑一声。这声音好似绷断的琴弦,让曹操整个人都一阵恍惚。
咬咬牙,曹操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当时关东诸侯,尤其是关东世家……其实都已经看出了汉室的衰弱,所以都各怀鬼胎,想要取而代之!”
刘协再次询问:“据朕所知,太师在刚入雒阳的时候,其实愿意与关东世家共治天下,就如同当年的梁冀、何进一样。”
“你们为何,能够忍受梁冀、何进,却不能忍受太师?”
曹操再次如实回答——
“董卓与梁冀、何进终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梁冀、何进虽出自外戚之家,但手中并无太多权柄,唯有仰仗世家之力,方才能够把持朝政。”
“但董卓却是带兵进入雒阳,即便他不仰仗世家之力,依旧能够大权独揽。”
“梁冀、何进拉拢世家,是因为他们必须依靠世家。”
“董卓拉拢世家,却没有必须依靠世家的必要。”
“所以,本初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出逃冀州,号召关东诸侯行谋逆之事!”
刘协听完曹操的话语,面无表情。
“那朕再问你,从今日看来,当初的诸侯伐董之战,到底是什么性质的一场战事?”
曹操此刻只觉肩膀上出现了莫大的压力,舌头也变得沉重,不知如何开口。
显然,天子要他曹操这个亲身经历者,亲自给十年前的那场战事盖棺定论!
“那一战……”
即便曹操再怎么不愿承认,却也只能说了出来——
“那一战,乃是大逆之举!”
“先有何进、何后篡改孝灵皇帝遗旨,假立弘农王刘辩继位。之后何进与何后在袁绍的挑唆下反目,幸得太师董卓领兵入京,拨乱反正,迎立天子。袁绍见自己不能成就王莽之事,便号召关东诸侯,围攻帝都,使大汉被迫迁都,避居关中!”
随着曹操亲口将这件事情定性,刘协突然长叹一声,然后倒在椅子上,怅然若失。
“曹操,朕问你倒数第二个问题。”
刘协问道曹操——
“若当时不是由太师赶到救驾,而是朕落到了你的手里,并且你之后亲自扫平天下,你是会废了朕自立为帝,还是继续拥护汉室?”
曹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突然涌出。
他没有料到,天子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而这种问题,难道不是有且只能有一个解吗?
自然是拥护……
但曹操突然没由来一阵恶寒。
他突然想到,无论是丁、卞两位夫人,还是荀彧、曹丕的信件中,都提及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当今天子,并不喜欢听假话,常常喜好以诚相待。
论迹不论心。
对天子而言,一句真话,兴许比十万句谎言还要来的重要。
曹操将嘴边将要冒出来的答案咽下,随后就直接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陛下问的,臣不清楚。”
“臣的本心自然是拥护汉室,但臣的作为却不一定能够如此。”
“自主事一方后,臣知道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若是真如陛下所言,臣能够以一己之力扫平天下,那个时候臣的威望必然已经极重!兵力必然已经极盛!便是太师董卓也远远比不上臣,更何况臣还有子嗣,而且身后必然也有世家支持……”
曹操还是决定,和天子坦诚相待。
即便说完这话之后,有可能会被天子诛杀,但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天子应当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
“天子问臣该如何,臣却也想问一句天子,若陛下不是君王,而是辅政之臣,真到了那个位置上,难道还能凭借本心,继续拥护君主吗?”
回答的很狡猾。
但却是现实。
之所以“论迹不论心”。
就是因为“迹难从心”。
刘协看着对面的曹操,也是问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汝现在,想做什么?”
曹操不解。
“朕说的明白些。”
刘协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又重新拿出一个杯盏倒满。
“朕问你,西域,你究竟还想不想去?”
曹操闻言,本来已经黯淡的眸子突然爆发出从未涌现的光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