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第二日,田丰便给沮授带来了这个消息。
“我要见天子!”
如果说,沮授之前只是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天子不对劲。那现在,沮授就敢肯定,天子绝对不对劲!
一下将一个三公还有三名实权九卿的位置交出来……这和直接投降有什么区别?
那位天子就算再忌惮当下的局势,又如何能做出这般割肉一般的让步?
天子那边允诺了沮授的请求,沮授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天子。
相比前几日在邺城城门时,今日的天子毫无疑问更有精神一些。
见到沮授后更是主动打招呼:“伯枢来了?快坐。”
沮授恭敬行礼,口称不敢。
“那么见外做什么?朕现在可着实需要你们河北士人辅佐。”
“这几日朕一直在整理河北的府库黄册。”
“河北之富,果然名不虚传。”
“不但粮食堆积如山,还有各类煤矿和铁矿,这些都是好东西!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看的出来,天子对这些资源的发现是真的高兴。
这也让一旁的沮授犯了难。
难不成天子真的是在攻下邺城,杀了袁绍后,性情大变,开始得意忘形了?
沮授只得是试探性的询问:“陛下可还记得,曾经在城门前和臣说过的话?”
“什么话?”
“说是让臣,重头再来。”
沮授紧紧盯着天子,试图看出什么端倪。
“陛下要与臣从头再来,怎么现在倒用出三公九卿之位来拉拢其余士人,这究竟是为何呢?”
刘协听到沮授的质问,明显的心虚了一下。
但他还是强装镇定:“朕也觉得之前过于强硬了,想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怎么?难道伯枢今日前来,其实是想要问朕要一个九卿乃至三公的职位不成?”
“俸禄官职,向来不是我的追求。”
沮授好似发现了什么,突然轻松一笑。
“伯枢笑什么?”
“我之前总是以为陛下无所不能,当真犹如天神一般无情无欲,什么都能做好。”
“但现在看来,陛下还是有一件事做不好。”
“什么事?”
“撒谎!”
沮授好似是抓到了天子的什么小尾巴,越笑越开心。
“天子行事,一向光明正大贯了。即便是要做“营建雒阳”这样掩人耳目的事情,也是强硬的讹诈袁公,直来直去。”
“所以天子说谎的时候,倒是很像个常人一样,眼神飘忽,手足慌乱,鼻翼微耸……”
“看来天子当真是准备在此事上设计埋伏,好好坑害一把河北的士族了。”
听到沮授这话,刘协干脆也不装了。
他郁闷的拍拍脸颊:“真有这么明显?”
“若是在常人身上肯定没那么明显,但天子行诡谲之事,就好像是一张白纸上突然出现了一滴墨渍,如何还不能令人一眼看出呢?”
刘协摇头,怪不得自己有时候胡乱说话蒙骗蔡大家的时候,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起初还以为是蔡大家冰雪聪明,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的演技太过拙劣。
“伯枢既然起疑,那还来见朕做什么?”
“难不成伯枢以为,是来劝朕改变心意不成?”
沮授:“陛下的决心就好像那高耸的太行山一样,即便臣是愚公,子又生孙,孙又生子,那也不一定能够移开陛下的大志,更何况是现在孤身一人呢?”
“那伯枢为何不去警告那些士人,让他们团结起来,与朕为敌?”
沮授:“臣亦是士人出身,又如何不能知道那些人的心思?”
“只要陛下放出风声,愿意留有余地,便有无数人急着改换门庭,争先恐后的来舔舐陛下放出去的那个甜枣。”
“陛下难道认为,只有我一人发现了此事不对劲吗?”
“可即便是发现了又能怎样?陛下此计,用的是人心……而人心变化莫测,哪里是人力可以干涉的?”
沮授已经可以想到之后的场面。
无非是天子大获全胜,而现在那些沾沾自喜,为了蝇头小利便放弃了团结,被天子诱骗过去的河北士人必然将是一无所有,将来会仍由天子进行宰割。
沮授此刻再次蒙生出了一层绝望。
仅仅用了这么一招简单的计策,便将庞大的河北士族弄得彻底没有抵抗之力。
和这样的天子为敌,哪里来的半分胜算?
而天子也看到了沮授眼中的茫然与伤痛,便放下公文,直视沮授。
“既然伯枢已经看透,那朕也大大方方的问你一件事——”
“你,愿不愿意和朕重头来过?重新给河北一片新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