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韪眼见刘备还活着,又有天子斧钺在身,便知道自己在成都掀起的这场风暴怕是要无疾而终。逃!
赵韪只有这一个念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赵韪原本的设想中,应该是他杀死刘备,然后挟持刘瑁,控制东州军,再吞并吴懿部曲,之后统合梓潼大军,再想办法拿下张卫,如此就能够割据益州。
眼下刘备未死,吴懿未灭,却也不代表赵韪没有机会。
只要能够出城,回到梓潼军中,再与张卫联合,还是能够轻松将人数劣势的刘备、吴懿击败!
只要能出去,一切都还有希望!
赵韪将刘瑁顶在身前:“放我出城!”
刘备看到赵韪将刘瑁推出来当挡箭牌,也是觉得有些棘手。
却不料就在此时,被赵韪一直挟持在手的刘瑁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赵韪惊慌失措的看着刘瑁,而一直躲在立柱后的刘璋也突然大叫起来——
“坏了!”
“我兄长他自幼患有狂疾!赵韪!你快放了我兄长!!!”(注1)
狂疾,即疯癫病。
刘瑁此刻浑身抖动,幅度越来越大,毫不在意自己脖颈处架有利刃,顷刻间便被鲜血染红了衣襟。
赵韪生怕刘瑁真就死在这里,赶紧将短刃拿开了几寸,不料就是这几寸的腾挪,让刘瑁有了转身的余地。
刘瑁转过身来,面相恐怖,全然没有之前世家公子的风范。
他怪叫一声,就直接将赵韪扑倒在地,用力掐住赵韪的脖子——
“父亲!我说过了!我不想当什么你当什么天子!什么益州有天子气!什么吴懿之妹有皇后之相!我不在乎!”
“你将两个兄长还有弟弟都留在长安,你是真的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虎毒尚不食子啊!你为何要执迷不悟!”
“你为何要制造皇帝专用的乘舆车具,僣拟至尊?你上书朝廷,废史立牧,将这天下折腾成了什么样子!你现在竟然还要折腾我吗???”
刘瑁竟然是将眼前的赵韪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刘焉!
而且听刘瑁的话语,只怕刘瑁早已对图谋不轨的刘焉有诸多不满!
刘瑁明明就只想老老实实当一个纨绔子弟,在洛阳走鸡斗狗、纸醉金迷,哪里想着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干造反的活生?
只是平日里刘焉威望太重,刘瑁性子又有些怯懦,便将其压在心中。
久而久之,也就染上了狂疾,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爹!收手吧!孩儿求求你!收手吧!!!”
刘瑁眼泪鼻涕全都流了下来,已然完全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
在他眼中,他此时正在疯狂的给刘焉磕头,求刘焉迷途知返。
实则,却是双手越来越用力,将赵韪的脸掐成了一片乌青!
赵韪拼命想要求活,抄起手中短刃,迅速的往刘瑁腹部捅去。
但刘瑁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还是死死抓住赵韪:“父亲!父亲!”
赵韪又是一连数刀,在刘瑁的腹部开了好几个口子,直到肠子流出来了大半,刘瑁眼中才出现了痛苦之色。
“父亲为何要打孩儿!是孩儿做的不够好吗?”
刘瑁松了双手,脸上却更加悲伤。
“父亲,你别打孩儿!孩儿听你的!孩儿都听你的,孩儿要当天子……”
而此刻,刘瑁的眼神中终于才算恢复了一丝清明。
刚才还躲在立柱后瑟瑟发抖的刘璋此刻也是扑了过来,全然不顾赵韪还有满地的鲜血,赶紧将刘瑁抱在怀中:“兄长!”
刘瑁见到刘璋,似乎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玉。”
刘瑁轻轻呼唤一声,用着最后的力气吩咐刘璋——
“照顾好母亲。去和天子请罪,父亲,父亲,终究不过是一时昏聩,这才做出那些事来,还望天子,天子不要牵连你……”
话音落下,刘瑁的手臂也突然垂下,再没了生息。
“兄长!”
刘璋眼见兄长死于自己怀中,当即抱着刘瑁的尸身痛哭起来。
“是你!”
刘璋此刻眼神凶恶的看向还在大口喘气的赵韪。
“是你杀了兄长!”
刘璋此刻犹如觅食的野兽,哪里还有半分软弱的样子?
直接抽出自己腰间长剑,刘璋冲上前去,动作凌厉的甚至不逊于一流剑客。
“季玉,不可!”
“季玉!”
刘备、吴懿在背后呼唤,但言语化成的铁链终究没有追上刘璋的恨意,直接一剑刺入胸膛,悍然了结了赵韪性命。
鲜血飙至刘璋脸上,身上。刘璋缓缓回头,神情似是有些茫然。
持剑四顾。
原本好端端的一场宴席,终究还是变成一场血色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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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加璋振威将军,兄瑁平寇将军。瑁狂疾物故。——《三国志蜀书一刘二牧传第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