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采女方才说什么?”
“是……陛下赠予了我墨宝。”
“上一句。”“蔡大家可有空前往掖庭授业?我等必有重谢。”
“有!”
蔡琰无比坚定:“立刻有!”
至于报酬……倒也不用太过贵重,就普通的一些竹简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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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将军府邸。
董旻回到府中,手中还提着一壶从宴席上打包来的美酒。
他将酒带到一处堂室,恭敬的将其放在桌上。
“今日太师在长乐宫中宴请宾客,可惜郎中令无法示人,尝不得这宫中的佳肴,我也只能带回来些美酒请郎中令品尝。”
堂室中央竖着一面素色屏风。
灯影照影,一道干瘦黑影落在屏风上,似是在奋笔疾书。
“谢过左将军。”
……
过了几息,屏风后的人见董旻并未离开,便放下了毛笔。
“看来左将军是有事想与我商议啊。”
董旻也实话实说:“算不上什么商议……不过是有些牢骚,不敢去和别人抱怨。思来想去,怕是只有郎中令这里能让我畅所欲言。”
听罢,黑影缓缓起身,走出屏风。
是一个干瘦老者。
勾着腰背,身形矮小,放在外面的街坊上,大概是最好欺负的那一类百姓。
不过其深陷进去的眼窝却又令人畏惧,时不时闪过的狠厉更是令董旻这样的人物都不寒而栗。
“左将军位高权重,怎么可能会无人可以说话呢?”
“反倒是我李文优,才是真的无人可以交谈。只能在这一间暗无天日的堂室中了却残生。”
李儒!
弘农王郎中令!
曾鸠杀上任天子!
可这样的人,却甘愿蜷缩在这堂室之中,当真令人不解。
“郎中令何至于此?若是郎中令想,随时可以出任三公九卿一类的高官吧?”
“呵。”
盘腿坐在董旻对面,李儒用嘲哳沙哑的声音自嘲:“三公九卿?”
“无论是天子还是太师,亦或者旁人,怕是都恨不得我李儒立刻死去吧?怎么还会用三公九卿的高位来侍奉我呢?”
董旻:“郎中令言重了。”
“不言重。”
李儒好似旁若无人:“从我做下那等大逆之事后,我便知道我此生必是绝了仕途,日后绝不能在世人面前露面……否则的话,天子、太师,他们饶不了我。”
董旻不解:“太师一向赏罚分明,郎中令之前做的事情,明明是帮太师解决了大患,为何现在却担心太师会对郎中令动手呢?”
“还有天子……当今天子与弘农王一向不和。天子的生母,还有养育天子长大的太皇太后都是被弘农王之母何后所杀,可谓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郎中令除掉弘农王,应当是为天子报仇啊?更不用说,若是不杀弘农王,当今天子如何能够坐得帝位?所以无论是太师还是天子,都应当对郎中令心存谢意,怎会想着要谋划郎中令呢?”
“呵。”
李儒再次笑了起来。
这次不是自嘲,是在笑董旻的天真。
“世上诸事,哪能用一个‘利弊’概括?”
“做事时,我确实是为太师和当今天子扫清障碍。但事成之后,我却又成了他们避之不及的秽物。”
“若我站在朝堂之上,便是提醒世人,太师曾经弑君!”
“不管太师是不是迫不得已,但做了就是做了。”
“听说这次太师征战回来,陛下还为其准备了歌颂周公的《破斧》?”
“太师既然想要做周公,又如何肯忍受我站在朝堂之上?”
“至于天子……”
李儒阴恻恻的咳了几声。
“世人常言天子神圣。但我既然已经杀了一个天子,难道当今天子就不害怕,我会再杀一个天子吗?”
“左将军。若你是太师,是天子,你……会忍受我光明正大的站立在世人面前吗?”
李儒自始至终都极为平静,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
可董旻却始终觉得有一股幽寒在自己脑后徘徊。
特别是李儒最后说道“再杀一个天子”时,董旻更是直接打了一个寒颤!
也就是此时,董旻才意识到,眼前之人,究竟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李儒见自己似乎吓到董旻,便取了两个杯盏,倒上了董旻带来的美酒,好似方才二人之间没有过谈话一样。
“是我多言了。”
“左将军方才说是有些牢骚想发又不敢发……当今这长安城中,能让左将军如此顾忌的,怕是只有太师或者天子了吧?”
“还是说,左将军的不满,是对太师和天子皆有之呢?”
董旻拿起桌上美酒一饮而尽,驱散了自己身上的寒意。
“郎中令大才!我的心思竟然被一眼识破!”
“没错,近日,吾确实对太师和天子……有些不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