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对你们太宽容了!”
上一句还是疑问句,这一句直接就是肯定。
霎那间,殿中的气氛降到冰点。
一直以来,朱允熥从不曾对任何大臣,说过这样的诛心之言。
“皇上,臣都是”
翰林侍讲张信还待讲话,朱允熥直接一拍桌子,“住口!”随后,目光看看眼前众位附身的翰林学士阅卷官,“你们太让朕失望了!你们其中有当年教过朕读书的,有侍奉笔墨的,有看着朕每日练习书法,背诵经书的!”
“一直以来,朕都都不愿苛责你们,可你们就怎么回报朕?”
刘三吾额上满是冷汗,赶紧道,“皇上,老臣有话要说!”
“你还说什么?还要在朕面前,显摆你的老资格,老资历吗?”手中的考卷,唰的被朱允熥扔在地上,“你是当真不懂朕之前和你说的话,还是仗着你曾经教朕的缘由,故意顶撞朕?”
“臣不敢!”
“可你这么做了,你还带着他们一块这么做!”朱允熥指着洒落地面的考卷,“谁来跟朕说,为何两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说着,看看侍讲学士张信,“你说!”
张信压抑着心中的惶恐忐忑,开口道,“臣与众考官,包括今科三位一甲共同阅卷,本次阅卷所有的卷子都让书办事先抄写一次,绝迹没有认出字迹的可能!”
“而且所有书办抄写的卷子,上面没有记录半个考生的名字。臣等阅卷,看的也不知是谁的卷子!”
“所以臣等,断无舞弊徇私的可能!未录取的卷子,都格式不对,言语犯忌,文笔不通且文理不佳。国家取士,取得就是才学,臣等自然要选才学杰出之人!”
“至于两次审阅结果相同,臣以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中者即中,不中者自有不中的缘故。确实是才学上差了,臣等秉公阅卷,第二次更是审阅完成,核定名次之后,才和原先的卷子对应,知道考生的名字!”
“那些落第的举子说臣等不公,实在是危言耸听,乃至造谣诽谤!”
“说臣等有猫腻,说臣等以自己喜欢的文风取士,说臣等只看重文章风采,而不务实。臣等也委屈啊,这些说法,臣等根本无从反驳!”
这事,必须坐实。
考官们的心中,早就达成这个共识。不管对错,第一次的成绩绝不能被推翻,不然的话,他们这些人身上永远都有舞弊的嫌疑。
“哈!”闻言,朱允熥冷笑起来,上下打量着张信,“啧啧,朝中有个凌铁头,没想到翰林院也有你这么一个张铁头!”
“好好好!”说到此处,又连连点头,“卷子抄写过,不记名,你们绝无徇私的可能!哈哈哈!当朕,朕不知你们心中所想,你们的手段吗?”
说着,朱允熥目光豁然凌厉,看着刘三吾,“你这翰林院的掌班学士怎么当的,就任手下这些人胡作非为?你们怕这次科举的结果被推翻,你们坐蜡!你们是从心底就抵触朕让你们重审!”
“不记名?哼,尔等一辈子和科举打交道,看过的卷子再看一次一目了然,记不记名你们都知道是谁的卷子!”
“朕给了你们脸面,你们给朕的却是不要脸!”
呼啦,殿中的臣子们瞬间跪下。
“你不明白朕的意思吗?”朱允熥站起身,低头看着刘三吾,“第一次的科举成绩,朕认,国家也认。朕想着,你们都是阅卷的考生,因为个人的喜好而选拔人才,虽有偏颇,但也是朕当初选择考官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
“所以,朕有心宽容你们一次。三位一甲的并入考官之中,让你们再审卷子。就是想着,你们能体谅下朕的难处,体谅下天下学子的难处,抛开己见,真正公允的选一些学子上来!”
“可你们!”朱允熥捡起一张考卷,“欺朕仁焉!”
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不能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