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宁跪倒林氏的床边,那头发花白的老人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平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眼皮微动,似乎不安。
她的心好似被揪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将老人垂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这双手已经干巴巴的,布满了褶皱。曾经不止一次,这双手爱抚着她的脸蛋,拉着她的小手,温暖得好似就要到心里去。
可是,如今,这手却是凉凉的,没有祖母特有的温暖。将手放好,刚要挪开,那只手却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祖母?”谢长宁惊喜地抬头,却发现林氏依旧昏迷着,没有清醒之人的半点征兆。心尖颤了颤,眼泪又止不住留了下来,祖母这是不想让她走啊。
“祖母别担心,宁儿就在这里陪着您。”她安抚似的反握回去,再也不将手抽开。
好像能将谢长宁的话听进去一样,林氏的呼吸都变得平稳了许多。她就一直跪在地上,双手握着祖母的手,目光痴痴地看着祖母慈祥的容颜。不珍惜,就真的快要失去了。
祖母的病来得十分急,能否熬过去尚是未知,可是谢长宁也知道,老人到了这么一把岁数,就算熬过去了,怕也不能言语,不能行动,如同……废人了。
“大小姐,”听棋眼眶红红的,“大夫为老夫人施了针,说已是尽力,能否熬过去,就看老夫人的意志了。”
谢长宁低叹了一声:“祖母,您可不能抛下宁儿啊,宁儿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您拿主意呢。您要是去了,宁儿该怎么办才是?”
林氏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谢长宁呼吸急促了起来,祖母能听到她的话,她正要再接再厉。
匆匆脚步声传来,谢熙年与谢长君惊慌失措地进了屋。谢长宁愕然回头,发现就连一向刚毅果断的祖父都红了眼圈。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在这里陪陪你们祖母。”谢熙年缓慢地坐到了床边,目光便放在老妻身上,再也移不开。
谢长宁张了张嘴,最终咬唇,缓慢站了起来,却还舍不得抽出自己的手。又深深地看了祖母一眼,将手抽了出来,为祖母将被子噎好。和谢长君一起,从屋中退了出去。
“你的脖子是怎么了?”谢长君不过一瞟,就看到了妹妹白皙修长脖子上的掐痕。
谢长宁摸了摸脖子,忽然想起来在前面外间发生的一切,不由面露凶狠,将事情道给了谢长君听,没有半分遗漏。
“谢恒。”说起三房的名字来,谢长君也是咬牙切齿,再也顾不得平日的礼让与尊卑,“早就晓得他对祖母太多不满,却不想竟然禽兽至此!”
原本,谢恒还是个礼敬长辈,才学出众的好后生,祖父也还算看重他。虽比不上文武双全的父亲和二叔,但说起来也还是个有为青年。可是自从他在京中谋了职,这底气是越来越足,越来越不将其余人放在眼中。大有想自立门户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庶子,祖父略有后悔,想将他打压下来,却不想谢恒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政绩更是中规中矩,令人挑不出错处。原想着他资质不过中上,却没想到他行为处事如此聪明。尤其是善于伪装,竟然骗了祖父的眼睛那多年,也欺骗了那许多外人。若是强行打压,只怕要让众人笑话谢氏大族欺负庶子。
“他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分家出去单过么。他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谢长君一个气不顺,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谢长宁默然,若是再早些,他打这个主意,祖母怕是巴不得。而今,谢家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却是如履薄冰,若是这个时候庶子分家出去单过了,难免不会让人多想什么。以往看不过谢家的,偏偏与谢恒还算交好,恐怕也不会动他。
这个时候,他下了一手好棋。如此一来,谢家纵然算不上内外交困,也要费上一番心力。只是不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可以煽动。
“大哥,别气了。如今不是生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气时候。”谢长宁干脆连名字都懒得称呼。
“早知道,当初便早早将他轰出家门,没想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祸患。”
谢长宁咬了咬嘴唇,她亦是看错了谢恒,原本想着前世之时,谢恒不过就是在谢家快要不行的时候,想尽办法将自己摘了出去,他们本来就无甚亲情,他这样做也是意料之中。却没曾想,今生竟捅了这样一个大篓子,是她害了祖母。
“多说无益,如今谢家是再也留不得他,只是还要等祖父亲自定夺。”谢长宁回望一眼,只怕祖父现在也是伤心难耐不能自已吧,又哪里顾得上那个混帐呢。
王氏依然坐在前面,震着一群丫鬟仆妇不敢乱动,卫氏见惯了大风大浪,坐在旁边更是不言不语。一个小小的身影,自己坐在大大的椅子上,表情严肃,另外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就站在一边。
谢长安见到谢长宁出来了,眼睛一亮:“大姐,祖母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