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昏沉沉的,缓缓睁开眼,却被一身素衣,哭哭啼啼的妇人吓得瞬间清醒了。
此情此景,赫然是八年前她刚从别院回到谢府那时!这是她们姐妹的闺房,摆设一如既往,从未变过。檀香混着脂粉味儿萦绕在她的鼻端,眼前一切,好像大梦一场之后的真实。
“长乐啊,你姐姐已经去了,你可不能再有个好歹了。”就在她怔愣的功夫,妇人已经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再也不见谢家主母那副贵气傲然的模样,她看不到王氏的脸,可是这种温暖却刻在她的心里,她能想象出来姿容无双的母亲此时大约很是狼狈,十二年来,唯一一次。
哈,难道老天真的听到她的心声了,她竟然回到了八年前!可是……为什么不是在出那事之前……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娘,我是长宁。”是了,她从来都是谢长宁,只是在谢长乐毅然选择为了她去死的时候,她就选择了替谢长乐活着。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妇人身子僵了僵,她自顾自地说下去,生怕一停顿下来就再也开不了口:“妹妹披了我的衣服把歹徒引走了……娘,之前我是吓傻了,没有来得及说,我是长宁,不是长乐。”
王氏将谢长宁搂在怀中呜咽着,总归是去了一个女儿,得知被害的是谢长乐而不是谢长宁并不能让她好受。
谢长宁回应着王氏的怀抱,小手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脑海中却是出事那一日的情景,哪怕是时隔八年,她也记忆清晰如昨日刚刚发生。
那时已是入夜,姐妹二人躲在树林中已是疲惫不堪,为数不多的侍卫也在争斗中消耗殆尽,两个人相依偎着取暖。
“姐姐,我冷……能不能借我件衣服……”谢长乐又朝谢长宁的方向蹭了蹭。
谢长宁抿了抿唇,将自己身上那件红色外衫解了下来为谢长乐披上,自己仅留了一件玄色齐胸襦裙。
“熬到天亮,我们就能回家了。”她轻声安抚着谢长乐,其实她自己心中都不能肯定会平安无事,只不过是想让妹妹安心罢了。
“姐姐……”谢长乐又靠了靠。
忽然谢长宁觉得四肢一阵酸麻,低头看去只见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刺在几处穴位上,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预感,让她极为恐慌。只见谢长乐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手帕塞入她的嘴中,又将银针拔出,惨然一笑。
那一模一样的小脸上会出现这种表情,让她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抓住,疼得流下泪来,阻止她,一定要阻止她。
“姐姐放心,用不了半个时辰,你四肢知觉就会恢复,”两人目光对上,谢长宁只觉得那双眼里充满了坚定决然,“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都死,姐姐……对不起……”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长宁都能够看到火把的余光,她使劲摇着头,心中想着自己的妹妹怎么能够这么残忍,难道想让她以后都活在愧疚里么。
谢长乐最后看了一眼谢长宁,再也没多说一个字,转身往森林更深的地方跑去,“长乐!你慢点!等等我!”红色在黑夜中,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显眼,也刺痛了谢长宁的眼。
如谢长乐所愿,搜索来的人都被她的动静引走了,她呆呆地坐到天亮,竟然都没有人再寻回来,直到谢家人急匆匆的赶来,可是还是太晚了。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谢长乐了,可是怎么可以没有谢长乐呢,她刚刚成为名动盛京的才女,还没有嫁给一心仰慕的江阳王世子,就在前一天,她还和自己羞涩的说着嫁给江阳王世子之后会如何做一个好妻子,被自己好一顿调笑。怎么现在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呢?
她的妹妹呢?她的长乐呢……不,不对,长乐还活着,她不就是长乐么……
“我是……谢长宁……”八年的时间,她终于走了出来,“永远都只会是谢长宁……”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谢家在她不断回避下成了那个样子,她凭什么替谢长乐活着,谢长乐为了让她活着不惜拿自己做诱饵,不是为了让她一辈子都以谢长乐的方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