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这边,从衙门回来,就听到十六阿哥出事的消息。他心里着急,但是如今身份所限,不好随意出入宫禁,只能等曹颂回来。
德妃与宜妃传召十六阿哥之事,曹颙本就晓得的。但是他却不相信,这两位妃子会对十六阿哥出手。
能够在内廷风云几十年,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么可能会做这样授人以柄之事。
不过,按照赵丰所说,这十六阿哥却是负伤。而且是面见两个宫妃前好好的,而后就这样了。
曹颙脑子里灵机一动,想到白日里十六阿哥所说的“自污”之事。若不是两位宫妃动手,那能够让十六阿哥受伤的就只有她自己个儿了。
“除了十六阿哥受伤,今儿内廷还有其他事儿没有?”曹颙稍加思量,问道。
曹颂想了想,道:“对,听说昨儿接生嬷嬷到景阳宫接生,都过去一昼夜了,还没有皇子公子落地的消息。还有一件事,是弟弟专程留意的。那就是宜妃娘娘与德妃娘娘除了传召十六爷,而后还传了十二爷。宁寿宫那边的人寻十二阿哥,寻了好半晌,才晓得他已经不在宫里,听说是往汤泉行宫去了。”
听了这些,曹颙已经能笃定十六阿哥肯定是不得已,来得“苦肉计”。想着十六阿哥平素什么都好,就是受不得皮肉之苦,每次喝药跟他半条命似的,曹颙就觉得沉重。
若不是情势所逼,十六阿哥肯定不会出此下策。
到底如何,只能明日进宫才能得知。
曹颙点点头,道:“总算没出大事就好,二弟先回去歇吧,明儿我往宫里探视十六爷。”
曹颂应声,刚要出去,转身道:“差了忘了,大哥,赵丰那小子说了,十六爷醒来时专程嘱咐了,让爷只使人请安,暂时不要亲自进宫……赵丰本想明儿早晨使人送信到衙门的,因弟弟去了,就让弟弟转告……”
妖孽(下)
西直门,城门楼。
因每日要往宫里运送玉泉山水,这边一年四季,凌晨都要开一次城门。虽说今儿是二月二,已经是初春气候,但是夜里风疾,仍使得人身上发寒。
到了将开城门的时辰,两个城门小校,带着一队兵丁下楼开城门。
城门刚开,就见外头列着一队人马。人马中,有人举了火把,影影绰绰的像是几十骑。
城门洞两侧的火把都已点着,照得城门洞里,也算亮堂。
有个小校刚想上前发问,那马队中已经出来一人,手里举了个牌子,在小校面前一晃。小校只看到上面写了“二等”,后边的却不真切。
不过看这人的穿着打扮,小校也能认出来,这是宫中侍卫服色。他自然不敢多事,已经躬身退到一边。
等到一行人骑马进城,这小校却不禁望着众人身影发呆。好么?这不是一个侍卫,竟有十几侍卫随行,后边还有几十骑,穿得是八旗护卫营兵丁服色。
能够带着这些人出行的,指定是贵人。但是贵人也没道理,半夜赶路,这小校不禁迷糊。
这赶在丑正(凌晨两点)进城的,正是从汤泉行宫返回来的十二阿哥。
想着听了他跪禀后,皇父那恨不得要撕碎他的眼神,他只觉得手脚冰冷。
让他跪了半个时辰后,皇父才发话,命他即刻回宫,将……带过去面君。就算是听儿子亲口所述,怕是皇父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后宫竟然产下一个“妖孽”。
那眼神,像是在叱责他“妖言惑众”。
“爷,还有小两个时辰才开宫门,爷要不要先回府歇歇?”十二阿哥的长随见主子直接带人往宫里去,催勒马缰上前问道。
十二阿哥摇了摇头,道:“不必,到宫门口等着。”
看着黑糊糊的前路,十二阿哥生出几分后怕。要是德妃与宜妃动动手脚,将那……换个普通婴孩,那自己这番御前禀告,就真成了“妖言惑众”,而且还是“无视君父”,不忠不孝。
随即他就晓得自己是多心,换做其他皇子阿哥,或许两位宫妃还会算计算计;自己声名不显、根基不足,身份在皇子可谓是最低。两位宫妃,怎么会费心算计他。
没有算计,真要带着那……到御前,就要承受皇父的雷霆怒火。十二阿哥想到此处,只觉得无限绝望……
德妃与宜妃两个,虽然回各处寝宫安置,但是心里始终牵挂这件事。她们进宫伴驾四十余年,自是熟知康熙的脾气。
身为九五之尊,骨子里的骄傲自不是常人能及。若是没有亲眼目睹,他是不会相信此事。
因此,她们都吩咐内廷总管太监,十二阿哥进宫的话,就通告两宫。
少一时,十二阿哥在景阳宫门口,等到宜妃与德妃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三人一块进了景阳宫后殿,门口站了不少高壮的太监,看来是得了吩咐把守的。偏殿门口,也有人把守,里面传来嘤嘤的哭声。
这是同住在景阳宫的低品级宫人,受到波及,也被软禁在室内。
后殿屋子,满室污秽。
地上的二十来个奴才,已经被绑了一昼夜。她们见了皇家阴私,又见几位主子这样反应,已经是晓得再无生路。
这一昼夜,二十来个奴才不吃不喝,倒也饿不死人;但是人有三急,加上恐惧绝望,这失禁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
产房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那个生产的小贵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被绑到炕上,嘴巴里塞了胡桃。她身下的褥子,已经被血塌透。